第4章
    第二天，廉山带着陆青离开了福利院。路上他问：“你说你之前没有到福利院生活，是从这么大就一个人过？”
    陆青回答：“嗯。邻居们都很好，虽然有一些不愿意让他们的孩子跟我多接触，但是如果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他们还是会帮帮忙。还有一些爷爷奶奶婶子大妈会给我送一些吃的穿的用的。”
    或许这就是陆青心里的温暖所在？“那其实你身边还是好人多。”
    陆青不否认这一点：“世界上当然还是好人多。不然那就是地狱。我只是没有能力活得更好而已。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怪别人。”
    廉山叹了口气：“你的内心是温柔善良的。”
    陆青却不这么认为：“我只是害怕麻烦，更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只要安安静静的活着对我来说就很好。”
    “那你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呢？日常用度，上学的费用呢？”
    “低保。还有一些捐助。后来再大一些社区的一个姐姐教会我上网，还送了我一台旧电脑和她用过的数位板。教了我怎么用这些画画。再然后我在网上接插画的单子。虽然我活得很无趣，也算是窝囊。鄙视无视我的人多，但帮过我的人也很多。这些我都记得很清楚。”
    “以后你可以活得更恣意一点了。”
    “不知道能不能改变。但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虽然我会被所有认识的人遗忘。但我之后还可以认识更多的人。对吧？”
    廉山笑了：“对。你会有更多的机会去结识不同时空的不同人。那些人可能不会记得你的名字你的相貌，但是他们会记得你存在过的感觉。”
    “到其他人的档案里，都是以你现在这种形式出现的吧？”
    “对。所以除了我们俩之外，其他人看到我们都是原本这个身体的身份。所以他们能记住的，只能是我们存在过的感觉。”
    “也挺好。这样避免了很多麻烦。”
    “为什么那么怕麻烦呢？”
    “因为没有人会为我解决麻烦。我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麻烦。”
    所以没有选择去福利院跟很多孩子一起生活，未来的二十年也过的平平淡淡。不能说不好，但也不能说是好。廉山觉得陆青的性格是被压抑得不得不平静冷淡，或许他的生活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让他产生波澜的人和事？“有过喜欢的人吗？”
    陆青愣了一下，然后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那很可惜。或许将来这些档案处理完，有了休息的时间，你就可以去享受一场恋爱了。”
    “就是这些破损的吗？”
    “是啊。我们也不能总是做这些工作。也不一定一直就在档案处。调至和申请调岗哪怕是辞职换工作都是可以的。时空网其实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时空，跟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我们也可以选择在一个时空里定居。只是工作在时空网络中而已。”
    “那就是说，我将来还可以回到这里？”
    “理论上是可以的。而且我们有无限的时间。只要我们在时空网络的数据不被伤害，我们理论上是永生的。所以你也算是赚了。”
    陆青嘴角动了一下，想表示一下微笑，但又实在是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现在我们去哪儿？”
    “去郭宝峰的家，先看看他的父母。把你介绍给他们。我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咱们都需要好好的照顾这两位老人家。从资料上看，他们是很善良的人。而且富有同情心。所以才会赞同郭宝峰从一个大律师行到小小的福利院做工作。”
    郭宝峰的父母家距离福利院跨越了半个城市，而郭宝峰自己的房子距离父母家倒是不太远，就在马路对面的小区。所以有时候福利院的工作比较忙，他就会住在福利院的宿舍里，廉山倒是过来看了一眼，感觉居住环境还行，就是郭宝峰不是一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跟他肯定是不一样的。
    看到儿子带了一个孩子回来，郭爸爸郭妈妈有些吃惊，不过他们知道儿子现在做的工作就是跟这些孩子们打交道，他们猜测这个孩子应该是个孤儿，所以他们为了避免孩子的尴尬，并没有多问，而是很热情的招待了陆青，两位老人还出去买了一趟菜，要给廉山和陆青准备好吃的。
    陆青是不喜欢麻烦任何人的，但是廉山及时的用眼神提醒了他一下。于是陆青就道了谢，然后等到两位老人家去市场之后，他说：“这样真的不好吧？”
    “以后我们是要在一起生活的。你不是说要一起好好孝顺他们吗？你看他们多高兴？他们并不会觉得麻烦，反而会觉得有人需要他们做些什么而开心。现在我是郭宝峰，以后你就会是他们的孙子，他们会疼爱自己的孩子是本能，我们孝顺他们就好了。”
    逻辑是没有问题的，陆青沉默了片刻之后也点了头：“你说得也对。那我一会儿可以帮忙做饭吗？或许这样他们会对我的印象更好一些。”
    “当然。如果你的手艺还可以的话。”
    “至少我自己个自己做了二十年的饭菜，在被杀之前都挺健康的。”
    廉山笑了：“这我就放心了。以后的任务里，我再也不用只能出去吃了。”
    陆青也笑了一下，对这个并不在意。或者说他在别人对自己有需要的时候，都会有那种自己的存在更有价值的感觉。所以他并不讨厌这件事，何况自己也是要吃的。
    当天在郭家的这顿饭很愉快。因为郭爸爸买了酒回来要跟儿子喝两盅，于是廉山也就没有离开。而是给钟院长打了个电话，说带着陆青在自己父母家。院长明白他的用意，让他照顾好陆青的情绪，其他的他是肯定不会说的。
    倒是陆青并没有避讳，在聊天的时候跟郭爸爸郭妈妈说了自己的情况。
    郭妈妈刚听到的时候有一些发愣，然后想到这个孩子亲眼看到了凶案，杀人的还可能是他的爸爸，这得多害怕啊。“孩子，别怕。事情总会过去的。”
    陆青点头：“我知道。我不怕。”
    郭妈妈要哄着陆青睡觉，陆青觉得虽然自己不需要这样，但他知道自己需要给廉山跟郭爸爸交流一下的时间，所以他道了谢，然后跟着郭妈妈去了小屋休息。
    郭妈妈拿来了新的被褥，还有一个棕色的熊玩偶。“有个东西陪着能有些安全感。”
    陆青是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的。但是他没有玩偶，以前只有另外一个枕头。这几天在福利院他是抱着被子的一边，没想到郭妈妈会给自己拿一个玩偶过来。“谢谢郭奶奶。”
    郭妈妈叹了口气：“奶奶知道你会害怕，也会担心将来的生活。不过你还小，这些都是我们大人要考虑的事，你应该开心快乐。”
    陆青笑了一下，不过笑得并不好看。“我……尽量。”
    “唉。奶奶知道漂亮话好说，但设身处地的时候事情很难办。不过不要紧，以后经常来奶奶家，就当是来陪着我说说话。”
    陆青看着郭奶奶的眼睛，他看得到老人家的真诚和善良。“奶奶，您真好。”
    郭奶奶摸了摸陆青的头发：“你也是个好孩子。”
    廉山跟郭爸爸说了自己的想法。关于领养孩子这件事，其实三口人早就有商量过。但孩子不是一个物件，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领养之后要负担的就不只是一个孩子的衣食住行，还有他的将来和教育。所以这几年虽然三口人都有这方面的想法，但却一直都没有认真的讨论过。现在廉山直接说他想要领养陆青，而且手续还不是那么好办，郭爸爸就问：“你很喜欢这个孩子？”
    廉山点头：“嗯。大概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这几天办他的事，走访了一下他的邻居，也去看了他的老师。他们都说陆青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可惜没有一个正常的童年。但他没有因为母亲的逃离和父亲的暴力而变坏，这说明他的本性是好的。我觉得这样的孩子可能更需要一个家庭的温暖，让他感受到安全感。”
    郭爸爸想了想，见儿子的表情十分认真，而且能跟自己讨论这件事，还把孩子都带过来了，他就知道这事儿子认准了。“有什么是我和你妈能帮你的吗？”
    “这孩子不太习惯跟很多人同时交流。所以我会跟院长先申请一下把他带到家里来住一阵子。另外我也需要他的授权才能去起诉他的父亲。然后先让福利院拿到监护权，然后我才能办领养手续。所以这件事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可能没有时间每天陪着他，而且还有十几天就要开学了，他还要继续上学。所以爸，您和我妈能照顾他一阵子吗？等手续好办了，我就把他接过去住。”
    “这当然没问题。我和你妈也觉得这孩子挺投缘。所以你就安心的把孩子交给我们。等到你领养了他，他就是我们的孙子，一家人没啥说的。”
    第二天一大早，廉山还是把陆青带回了福利院，然后又出去了。陆青只能继续教两个弟弟画小猪。想到明后天自己就会去郭家生活，可能也不会回来了，他就给同寝室的三个孩子都画了一张素描，当做临别的礼物。
    钟院长接受了廉山的提议，但是他说：“你千万要注意这孩子的心理状况。我听善良说，他还是很愿意跟大家交流的。他会给小宝鸡腿吃，也会教蓝蓝和小宝画画。我相信只要用心，他一定可以彻底康复的。”
    廉山点头：“嗯。我还会请专业的心理医生来给他进行辅导。另外我爸妈很喜欢他，也愿意照顾他。我想这孩子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家人可以给他安全感，他的情况也会好很多。”
    “唉。大人造孽，苦了孩子。哦对了，陆青的亲生母亲还在，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你也要考虑一下，别到时候她突然回来要孩子。虽然我觉得可能性非常低，但万里有一，你要收养他还是要注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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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小青青，将来是会一点点变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