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望去,天台上停着一张孤零零的长椅。
齐执坐在上面,靠着椅背而坐,颈微微向前倾斜。
黄昏的光洒在他身上,宽大的浅色衬衫随风而动,衬得他的身形更加削瘦单薄。
“唔唔——”
一个女人被绑住手脚,瘫坐在一旁的几块碎砖头上,见楚眠上来,她激动地挣扎起来,眼里露出求救的目光。
宫亚美。
楚眠看过去,见她身上还穿着价值不菲的高端品牌时装,但嘴上贴着的黑色胶布、满头凌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狼狈极了,哪里还有热搜上那个集美男爱好者的“风范”。
听到女人的声音,齐执缓缓转过头,一张面庞清俊,眉目忧伤。
见到楚眠,齐执眼底的忧伤渐渐散去,露出一丝笑容,温和地道,“楚眠,你来了。”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近了,她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鱼缸,里边盛着水,放着一些小石头,装饰用的水草,唯独没有鱼。
楚眠认出来,这是她送给齐执的。
那时,齐家人是风岛最早的一批人,齐家后人几乎都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她看出齐执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些惶恐,而他本身又是个多愁善感、多思多忧的人。
所以她送了他几条鱼。
鱼的记忆很短,它不多思也不多忧,所以不管换到什么样的环境,它都能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迎接新生活。
“坐。”
齐执笑着道。
楚眠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和他中间空出一段距离。
她望向前方,天台上还没做护栏,一眼望去,视野特别开阔,仿佛云彩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楚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见她不说话,齐执坐在那里缓缓开口,“有个人他在风岛活了一辈子,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离开孤岛的一天,他内心惧怕,但也隐隐期待。”
“……”
楚眠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外面城市繁华,灯红酒绿,他以前知道的文字如今都有了具体的样子,第一天住进被分配好的房子里,他连灯的开关都能玩上一晚上,他从来不知道光明可以来得这么容易;第二天接受培训,他连握鼠标的手都在发抖,他怕学得慢,他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齐执的故事主人公再明显不过,他也不蓄意遮掩,可他就是不愿意用个“我”字。
仿佛这样就不是自己的故事。
齐执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小鱼缸,指腹在上面轻轻划了下,“爱慕的女孩送给他一个鱼缸,他明白对方的期望,他决定努力适应新的生活。”
闻言,楚眠的目光怔了怔,转眸看向他。
他喜欢她,这点她并不知道。
“天宫的生活很好,人也很好,面对三千多个奇形怪状的风岛人,他们真的是连骨子里都不会有一分歧视,他们的眼神平视,细心教导。”
齐执仍是低着头,盯着鱼缸中的水道,“他也很开心,他希望自己早点学会些技能,做一些能证明自己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像在风岛时一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生死无谓。”
“……”
说到这里时,齐执突然自嘲地苦笑一声,话锋急转直下,“可他不知道,从他下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人盯上了。”
话落,一旁的宫亚美突然连“唔唔”的声音都不发了,安静得异常。
楚眠转头看去,只见宫亚美几乎是僵硬地坐在地上,眼神恐惧地看着齐执。
楚眠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她对你……”
齐执径自说着他的故事,“他被绑架,被关进漆黑的房子里,被侮辱,被殴打,被灌药,一遍又一遍,逼迫着他去屈服,告诉他,这份侮辱都是对他这个下等人的抬举。”
跟随楚眠下船的时候,他在无数善意的眼神中对上宫亚美的视线,宫亚美直接而赤裸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
当晚的宴会上,他被宫亚美拦住去路,宫亚美礼貌地请他喝了一杯酒,没有白日的那种眼神。
他当时还在想,财阀换了一代又一代,现在的这些人不如当年凶狠,能放下隔阂和平相待,他也要改变自己的观念。
可就在他拒绝宫亚美去她酒店房间坐坐的邀请的一个星期后,他被人堵在巷子里殴打,宫亚美带人来救了他,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
他意识到什么,便不再顺意天宫。
可紧接着,更离谱的事来了。
光天化日他遭到绑架,宫亚美将他关起来,一巴掌一巴掌扇着他的脸逼他就范,命人将他的头按进游泳池里,在几台立好的摄像机下命人扒光他的衣物。
他拼了命地逃出去,看到路边巡逻的警察求救,宫亚美的车随即赶到。
最后的结果是警察恭恭敬敬地将他“请”上宫亚美的车。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财阀的力量在这个A国仍然有多可怕,怪不得,楚眠想给他们自由还要靠着厉天阙。
“楚眠?是,我承认她是个人物,但她不也怕我们么,否则,她怎么只敢压制,而不是把我们都毁了,她来做这个A国的王?”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送你回去,但你最好不要乱说话,打破了我们财阀和楚眠之间的平和状态,到时吃亏的可是你们贫民窟三千多号下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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