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一怔,此时歇下来也不影响浑身叫嚣着撕裂的痛苦。
可脑子到底是得到了暂时的休息。
蹭了蹭脸上又冒出来的汗,他缓缓摇头。
不求……
老老实实受下他该受的,以后才有资格去求别的。
容毓转身把茶盏搁回案上,手里微微有些弯曲的藤条也扔在了案上,语气淡淡:“余下的先欠着,以后把精力多放在政务上,再有疏忽懈怠之处,本王把你身上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
谢锦已经做好了重新把枕头咬住的准备,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怔住。
额头的汗止不住地流出来。
他拭了拭,缓缓转头看向容毓,小心翼翼的动作也无法避免地撕扯着身上狰狞的伤口,谢锦却像是忘了疼,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主上这是不忍心再打了?”
容毓看着他,面无表情。
谢锦一悸,龟缩似的慢慢趴回去,这一番藤条下来,他对容毓的畏惧以最快的速度汹涌加剧。
至少今天晚上来说,他是看到这张脸就发憷。
“本王相信,这次教训足以让你记个十年八载。”
十年八载?
“主上说笑了。”谢锦垂眸,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力气,“臣这辈子都不敢忘。”
谢锦说这句话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虽然容毓发落下来的数量还远远没有打完,但这一次教训足以留给他刻骨铭心的印象,疼痛是尖锐而陌生的,他长到年近弱冠,也仅仅挨了这么一次。
终其一生,也就这么一次。
直至经年之后成为荣耀万千的权臣,站在权势巅峰光芒万丈,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新首辅,谢锦也再没犯过第二次这样的错误。
容毓声音平静:“早这么乖,哪需要挨这顿打?”
谢锦闻言,身体下意识地轻颤。
他想开口说什么,可思及自己「不乖」的原因,这会儿若真敢提,只怕真要把骨头一根根拆下来。
容毓没再多说,转头吩咐:“南衣,进来。”
谢锦眨眼,楚南衣已经到了?
什么时候来的?在外面等了多久?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楚南衣拎着药箱走进来,随手关上门,正要行礼,却听容毓道:“不用多礼了。”
楚南衣应是,转身看见地上躺着四截断掉的藤条,抬头再看看榻上趴着的那人浑身血痕,一时心惊。
容毓转身走开,把地方留给他。
“方才挨打的时候应该把衣服都脱了。”楚南衣皱眉看着谢锦,见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血粘住,“你不知道上药得脱衣服?”
谢锦身体放松了下来,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榻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疼……
无处不在的疼,像是千万只虫蚁在身上密密麻麻地蛰咬。
鼻尖上又有汗水凝聚。
此时才真的是疲乏至极,谢锦闭上眼趴着,身上一波又一波剧痛如海啸席卷而来,疼得他连话都不想说。
可还是要说。
“小爷不要脸面的吗?”他声音疲惫,听着理所当然,只是干裂泛白的唇瓣却让这句话失了往日的气势。
趴在这里挨打已经够丢脸了,还要让他光着身子挨揍?
“脸面是什么?”楚南衣给他剪开衣服,“这会儿上药不还得脱?”
而且还多遭一番罪。
谢锦闭着眼,两只手还紧紧抱着枕头,楚南衣剪衣服时扯到伤口,他疼得嘶了一声:“废……废话那么多,该上药上药,小爷没力气跟你说话。”
楚南衣看他后脑勺一眼,很想提醒他,主子还没走呢,刚挨过打说话就这么没规矩?
不过好在没规矩也不是对着主上,楚南衣懒得跟一个伤患计较。
容毓走到御案后面的椅子里坐下,斜倚着身体,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南衣给谢锦处理伤势。
倒是挺意外,谢锦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耍嘴皮子。
看来还是不疼。
案上茶壶里的茶已经凉了,外面的人不得吩咐不敢进来,容毓也没让人再去沏茶,提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端起来喝了一口因冷却而苦涩的茶水。
上药对于谢锦来说无疑是新一轮折磨。
身上流出的汗多得让他迫切地想去沐浴净身,可此时昏昏沉沉的脑袋却像是灌了铅一样,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他很想就此昏睡过去。
“天亮之后,南衣出城去传本王谕令,让轩辕曜进宫一趟。”
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平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干净寒凉的色泽,激得谢锦再也没了睡意,猛一抬头,整个人差点从榻上栽下来!
“你干什么?别动!”楚南衣猝不及防,手上一颤,腰间正在撕扯的衣服就这么被拽了下来,生生带下了一层被抽破的皮肉,疼得谢锦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情急之下的楚南衣就这么按回了锦榻上,全身都在痉挛,“疼也忍着,别乱动。”
他手下的力道有些重,直接以行动示意谢锦安分一点,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去惹怒主上。
然而谢锦没心思管他的用意,他只知道若轩辕曜真被召进宫,定然也免不了一顿处置。
小豹子是早早就跟在主上身边的人,对主上更是听从,服从,敬之,畏之,他更明白,容毓常年带兵,对武将的严苛绝对比文臣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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