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萱如刚才看的清清楚楚:刘雪冰只是随手一凝,银色光团就在掌心位置骤然浮现。其过程毫不费力,没有丝毫迟滞。而且,光团周围的能量气场无比强大,就其中蕴含的能量而言,远远超过师尊以往释放的光团。若是用数字比较,至少增加了三成威力。
“这几年,为师也没有闲着。”
看见张萱如眼里的震惊,刘雪冰微微一笑,反手收起光团,将空中游离的能量尽数吸收。她慢慢做了个吐纳动作,缓缓地说:“一个月前,为师已经进入了大圆满境界。只要机缘巧合,随时可以闭关,冲刺元婴境界。”
张萱如彻底呆住了。良久,她才显出无比的狂喜,一头拜倒在刘雪冰身前,恭敬而欢喜地说:“恭贺师尊修为精进,弟子佩服不已。”
刘雪冰把张萱如扶起,脸上表情很是感慨:“说起来,这还是杨天鸿的功劳。”
张萱如很聪明,试探着问:“师尊的意思是,杨师弟也给过您丹药?”
刘雪冰点点头:“培元丹。而且还是四转培元丹。”
张萱如再次被这个消息彻底震惊。
归元宗上上下下都知道杨天鸿出身紫炉殿,是得到殿主张硕认可的炼丹师。
能够成为炼丹师的修士本来就数量稀少,能够炼制培元丹的炼丹师,更是各大门派抢着拉拢的重要人才。然而,天下丹药都存在“转数”的问题。说穿了,就是丹药提纯,剔除其中杂质的过程。能够炼出四转培元丹,意味着炼丹师拥有的能力无比强大。这不仅是需要自身修为,还需要在丹药方面无比深厚的理解。要知道,三转以上,就能称之为高转数丹药。这种灵丹的炼制成功几率,最多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刘雪冰竖起两根手指,认真地说:“杨天鸿给了我两颗四转培元丹。高纯度的丹药,果然不同凡响。师傅我随时可能闭关入定,在这灵水殿中,你虽然不是资质最优秀的弟子,却深得我信任,宗主和诸位长老也对于赞誉有加。现在,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必须牢牢记住。”
张萱如连忙跪倒在地,连声允诺:“还请师尊示下。”
刘雪冰注视着张萱如的眼睛,神情严肃:“修炼一途,实力为尊。然而,修道之人的本心决不可违。所谓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杨天鸿对我灵水殿上上下下多有恩典,我灵水殿自当投桃报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本座若是闭关,你可暂时统管灵水殿诸多事务。此事本座已经交代下去,殿中人等会予以协助。但有一事需牢记————无论杨天鸿提出任何要求,需要我灵水殿予以任何帮助,你都不得拒绝,必须毫无折扣事无巨细逐一为之。若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可上禀宗主,或者求得紫炉殿张殿主帮助。无论如何,必须以杨天鸿之意马首是瞻。”
张萱如认真回答:“弟子一定牢记,绝不敢忘。”
刘雪冰继续道:“本座要吩咐的事情,也就如此。我归元宗乃是二流宗派,杨天鸿身上有诸多秘密,幸而此人是我本宗同门,性情纯良。这是我归元宗一跃腾飞的大好时机,断不能因为短视而放过。呵呵!修炼一事,本座倒也看得开了。若假以时日,杨天鸿说不得还会成为下一任宗主。”
最后这句话,张萱如听了不由得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头,问:“师尊,这……您说的……可是真的?”
刘雪冰翘起兰花指,抚住面颊,露出娇媚的妇人作派,淡淡笑道:“此话可不是我说的。庚金殿郭殿主乃是占卜妙才,三枚铜钱可问前程后事。冥冥之中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然而卦象如此,郭殿主连卜数卦丝毫未变。宗主已经下令,此事严禁外泄。你乃是本座亲传弟子,这些事情当然要让你知道。记住,无论本座闭关与否,灵水殿必须与杨天鸿之间保持密切关系。他若是需要灵水殿的任何物件,都可以答应。若是需要我灵水殿弟子为其做任何事情,即便死伤众多,也必定在所不辞。”
……
得胜回京的感觉很不错。只是上次离开的时候还是盛夏,如今,已经到了冬天。
锐锋、铁甲二营数月前已被朝廷派来的监军带走。杨天鸿擅自斩杀鲍勇、傅从之一事,再也无人提起。
安州刺史曹辉很想让玄火军留下来,大军离开的时候,安州百姓从城内到城外,迁延数十里送行。很多人连声哀求,苦苦挽留。这一幕,也被朝廷监军看在心里。
对于静安公主的提议,顺明帝觉得很是不错。给予杨天鸿的赏赐算不得轻慢,安州节度使一职也堵住了所有文臣的嘴。说来说去其实还是那句话:杨天鸿若是有能力经营安州,节度使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封赏。若是此人庸才,那么也就白白当做了他人眼中的笑话。
玄火军没有入城,直接进入了城外预设的兵营。杨天鸿将在这里领取圣旨。
这也是吏部和户部的意思。李圣杰对杨天鸿素来没有什么好感,也就不可能允许大军入城接受封赏。一句“户部没有多余的银子”,就把顺明帝想要犒赏三军的念头彻底打消。其余大臣也纷纷进言,认为玄火军一旦入城,势必会对京师百姓造成影响。各种反对的声音一多,即便是皇帝,也只能作罢。
内侍总管东方空早早等候在辕门前。看见官道上扬起尘土,然后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大队人马。在诸多骑马军将当中,杨天鸿显得尤其威武。
下马,寒暄,问候……一套礼节之后,就是正式的宣旨。
获封毅勇候,食邑五千户,授职安州节度使。
这些封赏,杨天鸿早已通过孟奇之口得知。只是现在从内侍总管东方空嘴里宣读出来,另有一番意味。
这其实就是杨天鸿想要的结果。
与硕安候宋理之间的关系算不得亲厚。送出去两颗锻体丹,对杨天鸿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其实,李圣杰等人的阻碍,在杨天鸿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即便宋理和静安公主在其中难以发挥作用,他还会另找门路,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安州节度使之职。
至于食邑和封侯,倒是不那么重要。
杨天鸿需要一块完全独属于自己的领地。当然,想要达到这个目的,方法很多。他可以带领人马在远方蛮荒地带开拓立国,也可以用实力慑服某个部落。可是,这些方法都存有缺陷,其中也不可避免会使用道术,引发天地规则的惩罚。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从皇帝手中获得敕封,成为朝廷某块领地的统管大员。如此,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合乎逻辑,更不会引发什么该死的天地规则。
从东方空手中接过诏书,杨天鸿随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大额银票,递给东方空,真心实意地抱拳行礼:“谢过陛下,谢过公公。”
东方空把银票推了回来,满面含笑看着杨天鸿:“咱家与杨将军甚是投缘,这些虚礼,也就免了。若是说到“感谢”二字,少不得还是咱家先行谢过杨将军。”
杨天鸿很是意外:“不知此话何解?”
东方空笑着压低声音:“咱家复姓东方,杨将军此前为东方世家赠药一事,东方鹏已经遣人告知。按照辈分算下来,他是我的远方侄子,还要叫我一声十七叔。”
杨天鸿脸上顿时显出惊喜。这的确是意外之喜,也从未想到,东方世家和内侍总管之间,居然还有着这么一层关系。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顿时拉近了许多。东方空也就不再多话,直接问出心中疑惑:“任职安州节度使一事,陛下也是因为静安公主从中说起过,这才转而为之。咱家不明白,安州荒僻,杨将军为何要选择那种地方就任?你在陛下心中位置甚重,若是提出要求,陛下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杨天鸿想了想,对东方空拱手道:“敢问公公,这是您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东方空“哈哈”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好吧!这的确不是咱家的意思。陛下让我问问杨将军,对安州节度使这个位子也还满意?若是觉得不妥,陛下可以收回圣旨,另外安排。”
杨天鸿很是感激地连连摇头:“安州饱受越人战乱,天鸿也是此次去了才知道。百姓流离失所,荒野多有弃骨,鸡犬不闻,此间惨相,若非亲至根本难以了解。杨家世代身受君恩,天鸿数年前又得陛下宠爱拜入归元宗。若是不能为君分忧,又谈何统兵为将?毅勇候之爵既然得蒙陛下恩典赐封,越人之乱就由天鸿一人定之。还请公公回禀陛下:天鸿在安州一日,越人就永远不得为祸。安州所产丰饶,粮米丰足,只要朝廷整修通途,三年之内,安州米粮必定可供京师耗用。若是时间再久些,安州必定成为大楚鱼米之乡。”
东方空脸上全是惊喜,连声追问:“此话可当真?杨将军须知,此乃陛下之问,做不得假,更不可随意妄言。”
杨天鸿正色道:“天鸿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有半句虚言,五雷轰顶,天地不容。”
若是换了别人发誓,东方空只会认为是胡乱放屁。然而,杨天鸿是修士,誓言绝对不能乱发。否则,天地规则和道心都会对他产生影响。往轻了说,违誓会导致修为永远无法寸进。若是重了,脑袋上绝对会落下紫色天雷。
“好!好!好!”
东方空连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定了定神,从衣袖里取出另外一卷诏书,悄悄塞进杨天鸿手里。
“切勿声张,这是陛下的密旨。”
杨天鸿连忙神情凝重听着东方空低语。
“陛下命你不必前往兵部交还平南将军印信,玄火军由你自行改编为玄火军团。兵员定额十万人,与安州驻防军一道,镇守南疆。”
……
杨府外院早早挂起了灯笼,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显得喜气洋洋。
杨胜站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边,双眼盯着远处的街口。杨府外院门子有好几个,都是轮流值日。今天恰逢轮到杨胜,也正好站在这里,看着自家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远远的,杨胜看见杨武家的小子从街口走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腰圆膀大,面相凶狠的壮汉。
京师这座城里,有着形形色色的人。
杨武是杨天鸿身边的近卫,也是当年跟随骠骑将军杨靖的老兵之后。杨武家的小子今年十一岁,平日里跟着杨大海学些拳脚枪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那些壮汉走在一起。
杨胜慢慢眯起了双眼。
总共有三个人。大冷的天,这些家伙却不畏寒冷,上身都只穿着一件无袖坎肩,露出结实鼓胀的肌肉,汗毛又黑又粗,胸口和胳膊上全是刺青。有青龙吞日,也有饿虎下山。三个人把杨武家的小子围在中间,晃荡着身子,朝杨府外院慢慢走过来。
杨武家的小子很是畏惧三个壮汉,却也更加畏惧站在门口的杨胜。他很是慌张地低着头,嗫嚅着打了个招呼:“胜叔叔……”
杨胜点点头,随口问道:“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情?”
杨武家的小子咽了口唾沫,偷眼看了看身后的三个大汉,低声道:“我,我输了些钱,回来……回来找我爹。”
杨胜皱起眉头,看了一眼为首壮汉胳膊上的刺青名号,自言自语:“盛鑫赌坊?”
为首的壮汉歪着脑袋笑道:“这小子手气不好,输了两贯钱,又借了五百两银子。结果还是输了个精光。我家赌坊大爷说了,让我们兄弟几个跟他回家拿银子。若是没有银子,就砍了这小子的双手双脚,算是一笔勾销。”
杨胜眼皮猛然一跳,目光落到了垂头丧气的杨武家小子身上,问:“你真的输了五百两银子?”
杨武家小子连连摇头:“不是那样的。我,我只借了五两银子,谁晓得借据上写的是按时辰滚利。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借了五两就要赔出五百两。胜叔叔,我,我……我当时真是没有看见“时辰滚利”几个字啊!”
时辰滚利,这是赌坊里常见的做法。若是某个客人需要借钱,就以借钱时段算起,一般情况下,半个时辰为限。时间到了拿不出银子,利息就加上本金一起翻滚,十倍、二十倍往上增加。人人都知道这是赌坊里发财的黑心法子,却也有人心甘情愿去借这种钱。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借债的时候,庄家故意不在文书上写下“时辰滚利”四个字,事后在空白处添上。总之,就是要借债人多还银子,借一分,还十分。
赌博从来就是行伍之人的最爱。即便是在玄火军中,杨天鸿也没有禁制士卒在闲暇时赌钱娱乐。不过,赌是赌,骗是骗,杨胜对于此中秘密很是清楚。想当年,自家老子就是在赌坊里输了三十两银子,被逼着大雪天里让出房子,用作还债。
看了一眼神情傲慢的壮汉,杨胜张口问道:“借据呢?拿来我看看。”
壮汉很是倨傲地腆了腆肚子,歪着脑袋问:“你是这小子的什么人?凭什么要拿给你看?”
杨胜把杨武家小子叫到身边,看着壮汉,平静地说:“若是我不承认,这府里一个铜板也不会拿出来。你说我是什么人?”
另外一个壮汉走上前来,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无鄙夷地嚷道:“区区一个杨家,还敢自称杨府?也就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地方。都说了这小子欠咱们盛鑫赌坊五百两银子,若是识相的就赶紧拿出来让大爷我回去交差。若是惹恼了爷爷,现在就放上一把火,把这间鸟宅子烧成灰。”
正说着,杨武听到消息从里面跑出来,一把抓住儿子的衣服后领,照着屁股上就是一脚,当场把儿子皮球一般狠狠踢了进去。顿时,杨府外院大门里响起一片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娃娃不懂事就要管教。打得重了些,也是应该。
杨胜没有阻拦杨武,站在台阶上,不让三个壮汉靠近。嘴里还是那句话:“要银子也可以,把借据拿出来给我看看。”
盛鑫赌坊的三个打手一合计,为首之人拿出借据,递了过去。
对着阳光,杨胜看得清清楚楚,“时辰滚利”四个字明显是后来添上去的。与周围文字大小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歪斜。
杨武从旁边走过来,他身上溅满了血,手中拎着一根从中间被打折的棍子。他身材高大,粗大的手臂显示出强大的力量。在他的身后,院子里传来阵阵哀求和哭声,以及痛苦的呻吟。
“尼玛,这借据显然是这帮狗杂种作假……”
脾气暴躁的杨武话未说完,杨胜已经伸手将他挡住,拦在身后。
第一百八十节 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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