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国度,仿佛连夜色都是不同的。中国东北s城的夜色凛然,带着薄凉,总让人想裹紧了身上的衣裳,疾步行走;赶紧穿过弥漫的幽暗,回到自己的家。只有看见了家的灯光,仿佛才是迷航的船寻到了归岸。
可是泰国这个热带国家的夜晚,仿佛都变成了浮在水上的。白日燠热,人们都是晚上才出来活动,遥遥望着大街上悠闲行走的人们,仿佛当夜幕降下才是一天真正的开始。
檀云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走向差猜家的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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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了,查鹏一家人已经睡下;从外头走进来,却依稀依然能看见门厅里亮着的灯光。
那是差猜在等她回来,檀云明白;但是她还是没从正门走,转到小楼背面,伸手攀住了外面墙壁上的消防楼梯,无声攀上三楼去。
三楼的这个房间,差猜刚安排她住进来的时候,差猜的母亲曾经说走嘴过,原来这个房间是当年心瞳在这里曾经住过的。
那些无风也无星的湿热夜晚,檀云总是关了空调,将那压缩机的嗡嗡声赶走;散了头发,只那样静静地坐在窗台上,让赤着的脚心感受到窗框木料的纹理嶙峋,然后抬起头,目光越过水泊,远远地去望在水彼岸的金色宫殿。
当年她也在那座宫殿里,以侍女玉香的身份陪伴着冽尘;如今宫殿依旧金碧辉煌,可是她却只能从水的这一方来遥遥望它。
静静袅袅,会有忧伤,檀云却也于斯时斯地得以窥见一缕心瞳当年的心绪。
向那时候,这样遥望着的心瞳,心中定然也是漾满了宛如夜色一般迷离难言的,忧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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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云无声打开窗棂,转身跨进房间去。今夜本无风,她动作带起的气流轻轻撩动了窗帘。
窗帘是靛青色,用双层的丝线细细密密织成的布料,落下来,便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即便是在这个热带国家的正午时分,炽烈的阳光竟然也不能全然穿透;即便有光线筛进来,也只是布料本身的一帘幽深,没有半分金暖。
是檀云自己选的这个布料。
她明白,这窗帘就正折射出自己的心理,仿佛另外一重神色的心之铠甲。
其实她已经勇敢了太多、坦然了太多,如今就算自己面对镜子,看着镜子里头那个连自己都忍不住出来的狰狞的怪物,她已经可以淡淡一笑;可是毕竟还是普通的女人啊,总不希望吓到别人。
这窗帘所映射出来的抗拒,可能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对于相貌的不自信吧?其实不是的,她的抗拒已经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差猜……
便如门厅里亮着的那盏灯。无论她多晚从外头回来,一定会看见那团温暖的灯火。
她感谢差猜,真的。没有人喜欢永远做孤胆英雄,她一次次独自去执行任务,每回回来看见那灯火都会想要掉眼泪那灯火仿佛一个信号,告诉她:你已经回到人间了,放下肩上的担子吧。
就像一个入戏过深的演员,需要旁边有人适时将你从戏中带出来,否则你的身心就永远不得休息。
她感谢差猜,更深深感念他的坚持。
这世上总有那么多坚持的人。比如冽尘,比如她,比如差猜。
其实到了这个年纪,生死都看遍,爱情之于他们早已不是年少时候的爱恨痴嗔;他们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坚持其实不仅仅是为了那个人,而更是为了自己。
他们坚持的是自己的心,是自己对这一生的选择。是宁愿受伤也不肯放弃、更不肯退而求其次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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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进窗子,窗帘被她碰得轻轻摇曳了下,晃碎了天上的月光。
“回来了?”窗内的幽暗里,响起一个嗓音。
“谁?”檀云下意识问出口。其实不必问,她听得出那是差猜。
差猜听见檀云问出口,心下也是一沉。她依旧将他推得远远的,成为一个需要时刻询问一声的外人;如果是亲近的人,以檀云的敏锐,单凭气场和气息,或者出于心中一点灵犀,檀云也早就知道是谁,不必问出口。
“这回走了三天,一切还都顺利吧?”差猜抿住心底苦涩,宽厚而笑。
“还好。”檀云坐下来,解下面上的青纱。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将青纱都撤掉。
虽然这是在夜色里,虽然窗帘又厚又重,但是房间内还是有幽微光线,足以照见她面上若干狰狞的线条。
她知道自己很残酷,可是这种残酷其实对差猜更好。
“这回我跟踪那三个毒头,一直跟踪到了中国国境线外。我本来要给总部打电话汇报,却没想到发生了一件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还是说公事吧,让两个人都自在些。
“怎么了?”差猜闻言便一紧,虽然明知是事后了,可是他的掌心还是浸满了湿黏的汗,“他们发现你了?”
檀云的工作从来不肯让他插手,都是她独自执行,有时候凭空就消失几天,他也不敢打电话联系,便只能在静默里无望地等。
“是。虽然我已经很小心,但是他们毕竟是三个人,所以我还是没能躲过他们的六只眼睛去。他们就进了个寨子,那天正好赶上大集,满街都是人,摊贩将街道挤得极窄;更糟糕的是,来赶集的人多是老少妇孺。”
“我就算有心开枪,但是怕伤害无辜;更担心跟得紧了,那三个家伙狗急跳墙,再挟持妇孺为人质……”檀云想起当时情景,现在依旧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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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1、心生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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