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黑影一闪而过,在他怔神的瞬间,便消失在无边雨夜中,孙毓培暗叹一声,不及多想,拍马直追过去……
商队更多的马倌和商人策马追来,不知是谁先开始,以口哨为号,试图控制失控的头马,祁云策马响应,无力黑夜中,马匹在头马的带领下,蹄声阵阵,有若滚雷,齐齐向东方奔去。尖利的口哨声,几乎被蹄声风雨淹没。
一声接一声的口哨此起彼伏,交织在风雨中,微弱几乎不可闻。身子已颠簸的毫无知觉,雨水如注自身上淌下,将体温一点点抽走,只余下彻骨冰凉。
不知奔了多久,雨势逐渐小起来,天空黑云渐退,四野微微明亮一些,狂奔的马群似乎累了,速度缓下来。追赶的马倌突然发力,口哨声更加密集,祁云咬牙撑起身子,挺直脊背呼应西边……
突然前面传来几声嘈杂人声,夹着隐隐的欢呼,马群奔跑的速度骤然降下来……
“赶上了……”祁云松了口气,刚呢喃一句,身子一软,一头栽下马背。
“小心!”孙毓培一直策马跟在她身后,突然间的变故,让他只来得及发了出一声惊呼,只听“噗通”一声,祁云已摔倒在地上。
孙毓培大急,几乎没停顿便自仍奔跑的马背上跳下来,顺手捞起祁云避开,两人在泥地上滚了几滚,原地打转的马群,擦着二人身侧险险涌过。
孙毓培摸了把脸上的泥水,跳起来,将祁云打横抱起,快步跑到马群十几步开外。
“毓培……”前面传来闵晨的呼叫。
孙毓培直起身子,大声应道,“我在这里!”
说着低下头,借着微弱天光,见祁云头发湿哒哒交错贴在脸颊,几乎看不清面目,叹了口气,伸手将她脸上的湿发拨开,哑声问道,“你还好吗?”
回应他的是寂寂无声的风雨。让人心头涌上无边的惶恐。
孙毓培大急,“喂!喂!”
闵晨快马赶来,找了半晌,才瞧见二人,急忙跳下马背,“她怎么了?”
“喂,喂,你还好吗?”不及回闵晨的话,孙毓培急忙晃着祁云的身子,想到方才那一跌,心中又急了几分,更加大力摇晃。
“咳!咳咳!”祁云被他晃得轻咳起来,伸手推了他一下,虚弱地道,“我没事……”
那如蚊音般轻细声音传入耳中,孙毓培只觉心头一松,混身的力气瞬间散去,强撑着虚软的双腿,将她扶起来,问闵晨,“可摔到哪里了?”
祁云微微摇头,“无事。”
孙毓培听她声音平静,才放下心来,转头向闵晨大声道,“头马被制住了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头马缰绳被人砍断,臀上被人扎了一刀,就这么简单。”闵晨走到他身前,声音很轻,略带些嘲弄。
孙毓培与他惯熟,听到此话,已知他已到极点。他撇了一眼祁云,看她定定立着,才将目光投向聚集的马群。前面呼喝声此起彼伏,过了片刻,已变作几个马倌齐齐的口哨号令。马群不过片刻的混乱,已随着头马掉头,整齐而温顺的往回涌。
孙毓培收回目光,他对闵晨的话并不十分惊讶。这一路行来,皆十分顺利,即使是雨夜,马匹突然受惊本身就不同寻常。
直到那黑云一般的马匹自身边完全过去,孙毓培才道,“先回去罢。有事回去再说。”
闵晨应了一声。翻身上马,“我与他们赶马,你照顾祁小姐。”说完策马而去。
“是针对你们的么?”祁云强撑着站直身子,望着远去的黑云一般马匹,轻轻问道。
“现下不好说。”同行的商人还有四五人,每人贩的马匹数量都与他们不相上下,孙毓培倒不敢十分肯定,雨点又大了起来,他走过去将自己的马牵来,走到祁云身边,“先回罢……”
祁云四处看了看,自己的马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即使那马在,她现下手脚僵直,也不适合骑马,在漫天雨帘中自嘲的牵动唇角,没再说话,在孙毓培的搀扶下,爬上马背。
孙毓培亦沉默着,将外衣解下来,拧去上面的雨水,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顺手将外衣罩在祁云头上。
兜头而下的雨点登时消失,祁云微怔,伸手将顺着脸往下的淌的雨水抹去。身后的胸膛渐渐透过来些体温,让她微微一颤,急忙挺直身子。
前面马蹄声渐去渐远,孙毓培不敢策马急奔,只控着方向,让马匹小跑着,追着声音而去。
等二人看见驻扎地的烛火时,天色已微亮。雨逐渐停了,祁云自衣衫中探出头来,被冷风一吹,猛然打了个寒噤,忙又缩了进去。
孙毓培一路没言语,到达营地时,闵晨已在帐前候着,借着微光,看他脸色铁青,唇角亦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络儿与缨儿一见二人归来,一齐扑过来,“小姐,你有没有事?”
孙毓培跳下马,伸手去祁云,祁云侧身躲过,声音轻而坚定,“我自己可以。”说着将他的衣衫扔过去,自己小心下马。
借着烛火的光亮,可以看清她全身泥污,狼狈不堪。络儿与缨儿急忙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祁云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下孙毓培,一言不发钻进毡棚之中。
张茂全闻讯赶来,看见孙毓培的狼狈模样,赶忙向前,“少爷帐内有烧好的热水,赶快擦擦身子,换衣干爽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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