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低下声音道:“当家的,这怕是不合适吧?”
李明琅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合适的?让你打就打,出了什么事我……我去牢里捞你啊。”
谢钰:“……”
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
这小娘子泼辣彪悍有余,智谋却略有不足。亏他之前还以为,李明琅眼光长远,为云生镖局图谋至深。现在看来,不过是……
“谢钰,你愣着干什么?”李明琅轻哼一声,与寻常骄纵的千金小姐没什么两样。
那口出狂言的守卫被激起怒气,吐一口浓痰,骂道:“哪来的泼妇,胆敢袭击城门兵?”
话音未落,一颗黄豆大的碎银径直敲在他膝盖上。那人痛呼一声,双膝跪地,捂着膝盖大呼小叫。
银子反射的阳光明亮刺目,城门边本就人头攒动,围了一圈看戏的路人此刻也顾不得体面,个个弯腰埋头去争抢那枚碎银。
人群摩肩接踵,几名城门守卫被撞得东倒西歪,手中的刀剑也不敢出鞘,怕伤到自己人。汹涌的人潮有意无意地踩了正中间的那名城门子好几脚,踩得他抱着受伤的膝盖嗷嗷叫唤。
李明琅早就被谢钰拎着斗篷后领拽出人堆,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乱象笑得前仰后合。
“真有你的,拿银子做暗器,镖局给你的份例可还够用?”
谢钰无奈道:“暂且够吧。”
“大手大脚。”李明琅嗤了一声,对同样趁乱挤出来的镖局小厮使眼色。
那位被谢钰二人救出险境的小厮心领神会,弓着腰游鱼似的钻入人群,没多久就捂着荷包溜了出来,双手将碎银奉上。
李明琅看了小厮一眼,年纪不大,还是个半大孩子,再看了看双手抱剑一副事不关己的谢钰,轻哼一声。
“这银子你拿去,就当谢少侠赏你们的。……还有你,小谢,以后钱省着点花,不然镖局多大的家业都不够你玩的。”
谢钰嘴角噙着笑:“镖局是当家的家业,在下如何敢染指?不过是为当家鞠躬尽瘁罢了。”
二人你来我往,倒把歪倒在地的城门子忘在一边。
那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见李明琅通身的气势,对乙等镖师都颐指气使的脾气,早已明了她的身份。
他扯着喊嗓子喊道:“李镖头,云生镖局可还要在城中经营。你今日指使手下伤了我,往后镖局车队往来城门之下,被人押了车卡了货,就怪不得兄弟为难你了!”
谢钰眉心微蹙,看向李明琅,却见一身素色孝服的她面色苍白,一手捂住额头,眼睛一翻,竟是当场脚步不稳向旁边歪去。
谢钰伸手一捞,将她搂进怀里,沉声道:“当家。”
女子的腰身轻盈柔软,谢钰不像搂了一个人,倒像拥抱着一团松软的云。他面上发烫,松手也不是,放手也不是。
倏忽间,谢钰瞧见李明琅的睫毛颤了颤,冲他做了个口型。谢钰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招呼小厮将马车上放的座椅搬来,把李明琅放上去,他的手也不能松,不然李明琅的这出戏就演得不够完满。
顷刻间,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从南城门外走来。见城墙根乱糟糟地堵作一团,打头的于县尉怒火中烧。
“今日当值的人呢?马车都堵到城门外了,还不快加紧查验?”于县尉瞅一圈地上七颠八倒的人,偶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倩影,“李彪头缘何昏倒在此处?是受伤了还是中暑了?谢少侠还不快把你家镖头带去医馆?”
李明琅恰逢其时地睁开眼睛,一滴清泪落下:“于县尉,您可算来了!”
谢钰不忍直视,移开眼神,又听李明琅掐着嗓子说:“您快给小女子评评理吧。”
于福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前些日子才被李明琅三言两语忽悠着签下一桩生意,自然清楚这位女镖头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他花白的眉毛颤动,问李明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就见到一番古怪至极的情形。
云生镖局那位凶名在外的李镖头抽抽搭搭地跟县尉大人告状,哭诉南城门新来的守卫不懂规矩,不但想在镖局送去河堤的吃食里抽油水,还打了她的人,若不是于大人及时赶到,这不长眼的东西还想要打她这个弱女子呢。
“你!你血口喷人!”刚刚还捂着膝盖哀嚎的守卫现在腿也不疼了,腾地站起来,结巴着反驳。
“我污蔑你哪一点了?”李明琅以袖掩面,抹一抹眼泪,“你是没吃我的饭?还是没打我的人?你可知道你吃的餐食本要送去给修筑河堤的大哥们,若是因为你贪嘴多吃的一口饭耽误了修补大堤的进度,你担待得起吗?”
吃瓜看戏的众人本也不清楚前因后果,哪里知道这守卫白拿的是哪家订的餐食?他们只看到一群城门子为难云生镖局小厮的那一幕。听李明琅如此一说,更是群情激奋,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横飞,众口铄金。
众目睽睽之下,于县尉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看到手下的城门子张目结舌出息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李镖头,城门护卫是我分内之事,今日给你添了麻烦,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说罢,于县尉眉头一拧,狠狠踹了那几个找茬的守卫一脚,“还不快给李镖头道歉?”
刚才嚣张跋扈的城门子们耷拉着脑袋,不甘不愿地跟李明琅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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