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府跟来临州的下人,十来张脸孔在李明琅脑海一一浮现。去掉不明就里的粗使丫鬟和抬嫁妆的小厮,再除去对颜青女忠心耿耿的奶妈……
李明琅轻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昨日,李明琅去城南的沈府外宅询问,有个替颜青女梳妆的丫鬟很是机灵,提供了不少线索,话里话外都将贼人推到江湖人士头上。
一个深居内宅的丫鬟怎会知道那么多?除非,她知道劫走颜青女的人是谁。
抑或是,她自以为知道真相,认为绑架颜青女的人是被想跟颜青女私奔的那位书生雇来的,想借此机会扰乱视线。
李明琅长吁一口浊气,只盼望谢钰与她心有灵犀,明白她的暗示,早点将诬告她的死丫头捉住,送来府衙还她清白。
身在地牢不知日夜,李明琅勉强靠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推算时辰已过戌时。
得罪了冯捕快,自然没人给她送吃的。倒是同住的妇人掰了一块干瘪的馒头,让她填填肚子。
“嫂子,你留着吃吧。”李明琅闭目养神。
妇人嘟哝着李明琅不识好人心,拿回扔草堆上的馒头块,囫囵吞下去。
漏尽更深,远处传来冯捕快谄媚的话音,黄铜钥匙的当啷声,以及匆匆的脚步声。
李明琅倏地睁开眼睛,看见一身黑衣的杨岘打头走在前面,冯捕快在一旁点头哈腰。
“杨大人,李当家就在这儿。好端端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掉,小的哪儿敢呀?”
杨岘面无表情,惜字如金:“开门,放人。”
“哎,好好好,小的这就来。”冯捕快哆嗦着找到钥匙,牢门咿呀一声推开,低声下气道,“李当家,这边请。”
李明琅觑一眼杨岘:“小谢呢?”
“殿,师兄托我接您出来,嫂子,请吧。”
李明琅拍一拍斗篷上的草屑,挥别那位面容枯槁的妇人,睨一眼冯捕快,婷婷袅袅走出牢门。
一路上被吵醒的犯人忿忿不平地拍打铁栅栏,冯捕快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外,台阶下,稳稳停着李明琅的马车。
绿豆一个骨碌从车架上下来,泪眼汪汪:“明琅小姐,你总算出来了,没事儿吧?没事就好!”
李明琅“噫”了一声,嫌弃道:“收收你的眼泪鼻涕,别丢我的人。”
而后又转身向冯捕快福一福礼:“这大半日的,多有叨扰,有劳冯大人照顾。”
冯捕快膝盖骨一软,险些扑通摔倒在地,他抹一抹额上的冷汗:“李当家,误会,都是误会,哈哈!有道是不打不相识……”
哼。李明琅轻哼一声,没再理他,扶着绿豆的胳膊登上马车。
车帘笼罩住清淡温柔的光晕,幽幽檀香,暗处坐着个白衣男子,如清风明月越过山岗。
李明琅扑进谢钰怀里,埋进颈窝,深吸一口带有体温的香气,抱怨道:“快些回去沐浴,我人都臭了。”
谢钰将李明琅整个搂在怀里,坐在腿上,与她交颈相拥。
温热的鼻息拂过颈侧,激起桃绒似的细小汗毛。只听得谢钰声音低哑:“香的。”
李明琅累坏了,环住谢钰的脖子,额头抵着他下颌。
她不是傻子,冯捕快叫杨岘“杨大人”,她听得清清楚楚。
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杨岘是什么来头才叫冯捕快低三下四?能对杨岘如臂指使的谢钰呢,又是什么人?
过去她怀疑过谢钰的身份不简单,经过射杀吕飞白一事后,就猜测谢钰或许有军方背景,是官面上的人物,可具体是谁,就两眼一抹黑。
谁叫她上辈子不曾出过云湘城,认识最大的官不过是个七品的汪县令。
谢钰说自己是京城人士,听口音不像作伪,京官儿……哪是李明琅这般平民女子能知晓的?
“小谢。”李明琅在谢钰怀中拱了拱,寻到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嗯?”谢钰轻抚她的脊背,像调弄一只脾气不好的野猫子。
李明琅叹口气:“没事。”
她不想问了。
等到了时候,谢钰自然会将一切和盘托出,李明琅有这份自信。
回到福门客栈,小院内,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被抹布堵住嘴,双手为麻绳捆绑,吊在歪脖子树的树杈上。
吕乐成黑着脸,肩背双刀,在树下看着。
见李明琅回来,唉声叹气的镖师们顿时振作,欢呼道:“当家的回来了!”
李明琅瞥谢钰一眼,挥手吩咐:“把人放下来。”
那小丫鬟人被悬在半空中,脚尖点地,脸都涨成紫青色,他们再晚个一时半刻回来,怕是要被活活吊死。
“当家,这死丫头不说实话!”吕乐成闷声抱怨。
“得了,再过一会儿咱们就得让死人开口说话,麻不麻烦?”
唰,吕乐成拔出一柄钢刀,削断三指粗的麻绳。
小丫鬟噗通坐在地上,泪眼婆娑,膝行向前,抱住李明琅的腿:“李当家,奴婢做错了什么,让您把奴婢绑来严刑拷打?我可怜的小姐若是听说这事,不知该如何伤心……”
李明琅沉默地听她哭诉,没理睬,直到小丫鬟哭不出眼泪,才嫌恶地轻轻踹开她。
“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李明琅话音冷冽,“哈,好笑。你叫什么来着?”
“奴婢名叫红药,是颜小姐的贴身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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