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只剩下夫妻俩人，季霆枫的掌心是暖的，只有那枚戒指沁着一丝凉意，浸透程依依的皮肤，渗进她的骨血里，冷得她指尖轻颤。
    “我并非想要说什么，你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季霆枫垂眸，看了她膝盖上的盒子一眼，也料到她会这么生气，放柔了语气，“我只是担心你。”
    每个人都想把最好的自己呈现给爱人，哪怕不堪的过去，亦或者一丝瑕疵，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然而，人生哪有十全十美。
    每个人都是缝补过的洋娃娃，新的包装，也隐藏不了内里的腐朽。
    “季霆枫，我没生病。”
    半响，程依依扬唇，只说了这么一句。
    季霆枫颔首，“我和你从未避孕，我的体检报告半年一次送到我办公室，告诉我，你有没有……”
    “是，我在吃药。”
    程依依厉声打断季霆枫的话，目光压抑着怒火，冷笑一声，“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季霆枫沉默的看着她，他的本意并非是这个意思。
    既然病历本是姚姝宛的，他不过是顺着提问了一句，不想她的反应会这么反激，全身紧绷，一碰却又全数崩溃。
    见她一瞬间仿佛被拔掉刺的刺猬重新武装起自己，重生的刺向来是从肉里生长出来的，这会儿伤了别人的同时，也会狠狠地扎向自己。
    满身鲜血淋漓，让人心疼。
    “没有质疑你，你不说我就不问。”季霆枫后退了一步，松开手，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放心，我不会去调查。”
    程依依不想让他知道她这一生，再也不能生子，残破的身体和孩子的缘分，已经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戛然而止了。
    她知道季霆枫会期待孩子，不止他，季家的每个人都期待一个新生的宝贝，不是说他们不喜欢程小暖和程小莫，而是还想要一个，从怀孕到生下来那一刻的孩子。
    车子再次上路，车厢却没了刚才的和谐，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压抑的气氛让小白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程依依在低吼“下车”那一刻，只想自己找一个角落，安静的自愈。
    她清楚，她在害怕。
    姚姝宛早得了消息，一个人在门外等着，瞧见车子停了，走过去。
    程依依下了车，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将盒子递给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姝宛，如果有个人能替你分担这份无助，你可以试试。”
    姚姝宛一怔，眼里闪过一抹慌乱。
    “我只是说一句，”程依依上前抱了抱她，“我先走了。”
    “好。”
    直到车子离开，姚姝宛还沉浸在程依依那几句话里，找一个人分担她的无助，这个人只能是罗郡。
    而她，最不愿让知晓的就是他。
    一时之间，姚姝宛有些不知所措。
    抵达机场是九点零几分。
    程依依现在机场外，身侧季霆枫安静的陪着她，似乎在用这种无声的陪伴告诉她，她并非是一个人。
    小白将行李箱交给季先生，然后溜之大吉的，跑回车上了。
    抬步，进了机场。
    取票，办理行李运输，这些都做完之后，程依依和季霆枫坐在候机室里，玻璃外远处是一架架飞机，载着客人，准备启航。
    五分钟的无言以对。
    程依依叹了口气，转身，轻轻的依偎进季霆枫怀里，用力吸取着他身上干爽的味道，有些委屈，“对不起，不该向你发脾气的。”
    他也是好心。
    季霆枫阖眸，将下颚抵在她的肩窝上，无声的蹭了蹭，紧了紧搂着她的力道，须臾才揉着她的长发，安抚了一句，“别怕，我在，一直都在。”
    这一刻，程依依没忍住，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害怕。”
    她如实告知心里的感受。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重复了两遍。
    程依依无声的将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彷徨一一发泄出来，也不管他身上的这套手工定制西装的价格，全数爆发。
    这是季霆枫第一次见到程依依的无助。
    像一只被这段了翅膀的天使，属于她的天空回不去，大地上没有一处可以容纳她的存在，只有在他怀里，寻找一片安全的角落。
    轻轻拍着程依依的脊背，季霆枫眼里也有一丝动容。
    可到底，时间不等人。
    检票的时间到了。
    程依依眼睛哭的红肿，加上昨晚根本没怎么睡，一双眼睛红的吓死人。
    季霆枫用指腹帮她轻揉着眼角，俯身下去，温柔的亲了亲她的眼睛，微凉的触感让程依依有些眷恋。
    头等舱有专门的检票口。
    临近检票口，季霆枫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给程依依戴上，顺手替她整理了鬓角的碎发，这才送她离开。
    程依依回头，男人凝立在原地，目送着自己。
    忽而，她心里柔软起来。
    季霆枫，果然三生有幸。
    一上飞机，程依依便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季大总裁的。
    【我会一直在，别怕。】
    感动又欣喜。
    她没回复，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只将手机关机，然后安静的阖眸，她很累，昨晚的疯狂，加上发了一通火，又哭了一场，情绪七上八下的，让她很疲倦。
    这一路，程依依没醒过。
    飞机抵达苏市，她刚好被轻微的晃动惊动，耳边传来空乘的声音，“各位旅客，本次航班……”
    深吸了口气，程依依放松了身心，坐好下机的准备。
    许西接的机。
    程依依一上车，就给季霆枫说了一声。
    时间不早，许西提议先吃点东西，然后再送她去酒店，程依依应允了，看见程小莫的微信，轻笑了一声。
    程小暖说，她喜欢水上乐园的那个灯，程依依在网上给他们定制购买了，大概第二天就到。
    还有程小莫身为哥哥的责任，让她把程小暖同学管好，不能让她惹祸，另外，如果想她了，就随时打视频电话。
    程小莫一一答应了程依依。
    许西瞥了一眼程依依，见她嘴角噙着笑，勾了勾唇，说，“程总，博海森那边，是今晚启程，项目的问题我调查过了，基本看不出问题，只有一点，他们拒绝我们之后，都会和一家无名公司合作。”
    “确定了？”
    程依依抬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