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答应遵守保密的条件,于谢方思本人而言,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了。只是她曾经答应过白海棠,再也不会给电影唱歌的,如今......
俞曼川等不到她的答复,再见她还是面露犹豫,眼睫轻轻地垂着,实在透露着回绝的意味。
若是放到从前,人家不愿意的事,还能生拉硬拽着人去做吗?她没有这样没品。可这一回太过于兹事体大,又覆巢之下无完卵,和春华公司的几百个饭碗与前程相比,自己想真心地交一个朋友的私事,也就不能不做一个让步。
她没有法子,逼着自己硬下心来亮出底牌,道:“密斯谢,你还记不记得我带你进百乐门,你说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呢?就当是我挟恩图报好了,请你务必帮我这个忙。”她深知这一招无赖无耻,说完了,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白海棠,当初欠下人情是为了她,如今又要去还。
谢方思到底还是同意了,借咖啡馆的电话机给家里的周妈报备了一声,便跟随俞曼川坐上了汽车。
这一首歌,直录到晚上十点多钟。俞曼川心里惭愧,一直在旁边陪着,等到录完了,更是一路把她送上了自己的私人汽车。在谢方思唱歌的时候,她就知道电影有救了,压在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可车里却没有一点欢欣的氛围,两个人都是默默。
车灯把夜路照亮一片,远远看到了华岩路六号洋楼外围着的刷了黑漆的围栏,汽车缓缓停靠下来。
谢方思伸手拉住了门把,刚要推开车门,俞曼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密斯谢,你心里是不是有些怪我?”她大概还想说些别的话,最终闭上嘴,只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这样,倒看的谢方思有些不忍心了。她其实也不是怪她,只是牵扯出与白海棠相关的许多事,说不上什么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是在下车前道:“算了,我不怪你,只是答应了对我的一切都不做公布的事,不要忘记了。”
她进家门时已经将近十一点钟,周妈必然是睡了,只在客厅为她留了灯。她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又拧开卧房的大门,只见床头亮着一盏光线昏黄的台灯,照见欧式雕花大床的一侧隆起的人影。李言已然睡下了。
谢方思怕吵醒他,每一步行动都极力地放轻了动作,去浴室洗了澡换上寝衣,没声没息地躺回床上。她一时不能够睡着,向外侧躺着想心事。
刚由嘴角溢出一点破碎的叹息,身后便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李言往她脖子里轻轻地吹着气,声音里哪有一点由睡梦中转醒的迷糊暗哑,分明是一直都清醒着。搂着她道:“怎么了,你有心事。”
谢方思多少有些憋屈,小小地哼了一声。
脖颈间传来低沉的轻笑,身后的人已经不满足于吹气,在她的耳后与后颈亲吻起来。谢方思恹恹地道:“我好累了,你不要闹。”
李言亲吻的动作不停,手上一个用力,将她的人也翻转了过来,道:“我也上了一天的班,我就不累吗?”
好在他的吻都轻柔得很,谢方思躲起来并不费力气,倦倦地道:“既然两厢都累了,那就快睡觉吧。”
李言既然已经采取了行动,对于这样的安排,当然不依,在吻她之余道:“没关系,明天就是周末,尽够我们睡了。”落下的吻逐渐加重,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卧室之内以床帏为中心,空气暧昧地升温,就连床头留下的那一线灯光,都似乎显得烫人了。
又过一周,果然有两部新电影同期上映,一时之间,成了各家娱乐报纸争相报道的话题。
娱乐杂志那不必说,就连申报娱乐版偌大的版面,都被这两部电影给占满了,另有五六篇之多的影评家的评论文。说白海棠主演的《玫瑰之夜》是“影片史上之最,电影玫瑰实至名归”,又赞俞曼川主演的《雨巷》是“忧郁与美并行,演技令人惊叹”,更有评论家将两者比较着来写,题名“玫瑰雨巷,并蒂双花”。
其中,但凡是写《雨巷》的,不难看出影片主题曲受追捧的程度——“雨巷深深,仙音再临”“帷幕后的夜莺鸟再亮歌喉”,可见谢方思的献唱,对这部电影的帮助之大。
谢方思看了两篇,索性将报纸丢到茶几上,靠在沙发里无声地叹气。她哪里知道与俞曼川的《雨巷》撞上的,会是白海棠的电影呢?这下好了,她无意之间站到了竞争方的位置上,局面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在她叹气之际,李言已走到了沙发边上,对茶几上摊开的报纸瞥了两眼,便在她身边坐下了。他气定神闲地架起腿觑她,带着笑意开口道:“我是不干涉你的决定的,但这决定若惹得你郁郁寡欢,我就很有必要过问一下了。”
谢方思从沙发靠背中抬起头来,复又靠到李言的肩上,郁闷地将事情的经过简述一遍,叹道:“现在是一笔烂账,我不要去想了。”
李言顺势地半搂住她,笑叹道:“我从前就觉得,你对那位白小姐所花的心思与考虑,实在过多了些。但凡你可以从脑袋里把她这个人摘走,你的烦恼,几乎全可以消散了。”他像是回想起了过去诸多事情,语气中带一点似真似假的自嘲,“说一句实话,我刚到南川时,极力地想要同你拉近关系。可要拉近关系,就要谈到在上海时的旧交情,我很心惊胆战,怕踩到那位白小姐留给你的钉子,反而败了你的谈兴,惹你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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