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总算是说话了,手上轻柔地调整着搂抱的姿势,在她的额角眉眼处不住地吻了几下,后怕地叹道:“你吓死我了。”
谢方思受到好的爱抚,人一放松,便委屈地抱怨起来:“今天简直就是飞来横祸,我要不要买一本老黄历挂在家里?黄历上说不让做什么,我就绝不做。”
她的后半句话,总有逗趣的意图,李言却没有被她逗笑,直白道:“恐怕并不是飞来横祸。”说着,将进屋时随手丢在茶几上的报纸拿起了,递给谢方思看。
谢方思认出了那是男子扭在手里那一份报纸,想不到被李言带回家来,心里猛地一沉,接过了。那是份全然名不见经传的不知名小报,也不必她翻找,首页正中的标题足够醒目晃眼了——“神秘歌手究竟何人?身份之谜水落石出!”
就在她一目十行阅览之际,李言将电话中的审讯进展告诉她道:“肇事人自称是圣约翰中学档案室的办事员,你又是新任教的教员,故而对你的名字留有印象。又今天看了这份小报,刚巧与你的名字一致。就他所说,被爱慕冲昏了头脑,便查了你的课表,想拦下你求证一二。”越说到后头,那声音越是冒出凉气来。
谢方思的心里也冒着凉气,那小报上所写,从系影星白可怡女士之友谢方思,到临时受邀演唱《往日时光》的歌曲,都是千真万确的实话。只是当初说好了保守秘密的原则,会是谁往小报上发布消息呢?
谢方思怔怔地放下报纸来,气得不知说些什么好:“这真是,真是......”
李言问道:“你对报上所写的这位知情人士,有什么想法吗?”
谢方思气得拧着眉头,晃着那页小报冷笑道:“知道我唱歌的人不算少,若只是公布了我的名字,让我说是谁做的,我说不出。可惜报上写得过于详细了些,从如何地找了我来,到如何地诚意要签下我却被我拒绝,种种细节都是绘声绘色,我也就没有第二个人选了。从前白海棠身边有一位助理似的人物,一切接洽联络的事情,都是由她负责的。”
尽管那位王女士对于她如今的身份工作都不知道,对于她住在沪上这件事,兴许也不大清楚,但谢方思还是难免心慌,道:“想必这事是她偷偷摸摸做的,故而只敢漏话给出钱多的小报。只是小报既然出了钱,怎会不极力地鼓吹宣传,好提高报纸的销量,那......”
李言握了她的手,好似叫她不必慌乱,镇定道:“这件闹事案由我亲自办理,肇事人生事时手里捏了这张报纸,报社当然脱不开连带责任。发布未确实的信息,让我同姓名的太太受了恫吓,不光警察厅要照章进行走访,连我本人也会亲自致电。还有那一位助理,我们也会问话审查的。”这意思,已然把后续如何进展,都安排妥当了。
不安的大石落地,谢方思重新靠回到李言怀里,以温温顺顺的姿态,表示自己的满意与赞赏。
李言将这份示好照单全收,单手抚着她顺滑的头发,笑叹道:“你从前说过,人有了名气,便不大容易过安生日子,未必是好事。我那时不免觉得是你格外喜欢清静,所以有些夸大,直到今天,我很赞同你的话了。”
谢方思道:“那也不过是我个人这样想罢了,娱乐圈里如鱼得水的影星们多得是呀。别人议论他们,小报上写他们,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他们并不以此为困扰哩。”
她没踏足过娱乐圈子,心中却自有一面判断的明镜。好比南京路上的百乐门,外头瞧着绮丽鲜艳,料想里头是一处别样的花花世界。只是她只见识过一丁半点,便觉得尽是自己不喜欢不愿应付的事,何必非要凑一脚呢?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隐隐的忧患。她始终觉得这件事,白海棠是不知情的,可一旦她知道了,会怎么说呢?她们上一次刚刚不欢而散,她会暴露她?还是掩护她?她的生活是否地动山摇,都在白海棠几句话之间了。
那一家小报的主编送走了上门问话的警察,又接到了李言的致电“问候”,知道自家报纸上出现了人名,叫警察厅长的太太受了无妄之灾,吓得当即停刊停印,当天便关门整改去了。
可他的动作再快,已经卖出的报纸,不能够再收回。又小报上提到了如今当红的“电影玫瑰”白可怡,揭秘的又是演唱了两首风靡时下之歌曲的女歌者,大家本就怀抱着极大的好奇心,时隔一日,各大报刊上都出现了些捕风捉影的议论。
李言倒是很镇定,宽慰谢方思道:“我们调查了那名王馥梅女士,发现她很早之前便是个瘾君子。今年她降职了,以她的薪水要供大烟,应当入不敷出才是,恐怕她另有不光彩的来钱的渠道,不单单是给小报卖消息。”
就在同一天,作为与神秘歌手合作过电影《雨巷》的俞曼川接受了上海日报的采访,被问及相关消息时,大批小报发布未确实的消息。怒斥道:“知情人士是谁?我也是个知情人士哩!只是我签过保密合约,不能够公布。现在的小报在搞噱头和糊弄人上本事真大,随便编个名字往上一按,知情人士的姓名倒是隐去不提。我对于春华工作人员的职业操守是很信任的,现在反而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位知情人士,不要是小报纸为了博出位,自导自演的一出荒唐剧吧?”
这一番话,显示出自己和春华电影公司的合作精神不算,更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误导舆论的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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