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说，顺着这条河道一路往前，终究会走到玉壶山野湖与地下河的连接口，只要在下一个虹吸潮发生时跳进水流，那么湖水自然会将他们带出河道。
    接下来的行动可以说毫无技术难度，只要不在冲出河道时运气差到极点，比如一头撞上坚硬的河道石壁，基本上逃出生天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至于云浣雪，扔给陆云霆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姜婉的心情简直不可谓不轻松。
    ——当然，如果右手边河道里没有两蓬绿莹莹的幽光一闪而过的话，她可能会更加开心。
    在那两蓬幽光在她眼皮子底下一闪而过后，姜婉陡然停下脚步，身上的汗毛条件反射般根根立起。
    那是什么？
    最好的情况是，那两蓬幽光是两颗巨大的夜明珠，被连城璧因为云浣雪逃走而气得扔进湖里，顺着水流漂到这儿。
    不过姜婉很快放弃了这种盲目乐观的可能性。
    还有一种情况也不错，就是那虽然是两颗巨大的鱼眼睛，可拥有这双骇人大眼的鱼并没有强悍的攻击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堪称最糟糕的情况：这两颗大眼珠子，属于一只生活在这条地下河中的怪物，任何侵占了它领土的生物，都会受到它的残酷讨伐——
    而很快，姜婉就知道了他们面临的究竟是哪一项猜想。
    姜婉不出声地往后退，一直退到陆云霆和云浣雪身边。
    云浣雪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姜婉连忙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握住陆云霆的肩膀。
    陆云霆只觉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一紧，知道情况有异，霍然回头看去。然而眼前依旧一片漆黑，空空的水声响彻整个洞穴。
    就在这时，水中又是两点幽光一闪。
    陆云霆瞳孔瞬间收紧，而他肩上姜婉的手下也意识地一捏。
    三人默不作声，谁也不想惊扰到水中的不知名生物。此时洞穴漆黑，对长期处在水底的生物来说，早就适应了环境的黑暗，可对他们三个大活人，情况就相当不利了。
    直到这时，姜婉的心中还有一丝侥幸：或许眼睛的主人没有发现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游走，两方安好，各自欢喜。
    不过即便如此，姜婉还是悄悄将怀中短刀掏出，浑身紧绷地蹲坐岸边，摆出一个随时都能暴起攻击也能全速后退的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的幽光再也没有亮起，姜婉感到身边的陆云霆暗暗松了口气，她自己也缓缓放松下来。
    然而就在她刚要站起的瞬间，一双幽绿发光的巨眼如同摁了开关般陡然亮起，恰恰就在姜婉面前，距离不过半尺！与此同时，地下河发出一声巨响，即便目不能视，姜婉还是能猜到是怎样的滔天浪花冲天而起——
    在轰然作响的水声中，巨眼朝姜婉迅速逼近，一阵浓烈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嘶”地一声轻响后——
    “蛇！”
    姜婉和陆云霆同时发动，姜婉翻身后退，陆云霆抱着云浣雪就地一滚，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后传来上下两排牙齿咬合后发出的咔嚓声响。
    姜婉匍匐在地，冷汗刷的冒出。只差毫厘，她便要被那条长着绿眼的巨蛇一口咬中。
    巨蛇一击不中，腾地升起，竟足足有一丈之高！
    姜婉张了张嘴，无声地骂了句脏话。即便见惯了大场面，她依然被眼前画面骇得愣在原地。
    巨蛇只稍稍停歇片刻，头微微一歪，又朝边上的陆云霆和云浣雪俯冲而去。
    姜婉趁势一跃而起，短刀在石壁上猛然划过，迸出几星火花。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片刻，凭借火花的微弱光芒，姜婉看见一条水桶般粗细的巨蛇，挺着嘴中尖锐獠牙，朝陆云霆的方向当头咬去。
    火光一闪即逝，洞中恢复黑暗，哗啦一声巨响后，只听陆云霆沉声道：“姜婉，云浣雪交给你。”
    随即云浣雪惊呼：“陆云霆！”
    “喂，你要干什么？”姜婉眉头一皱，只见那两只碧幽幽的巨眼一动，飞速朝水中退去。
    随即陆云霆再也没了声音。
    姜婉咬牙朝云浣雪的方向奔去，忽然脚下一绊，扑地摔倒。姜婉反应极快，当即就地一个翻滚，恰好摸到一条腿，那条腿在被她抓到的刹那条件反射般一脚踢来。
    “是我！”姜婉缩手闪开，探身上前，一把抓住云浣雪的手臂。
    云浣雪想要勉强镇定下来，然而声音中压抑的颤抖却控制不住，“怎么回事？”
    “遇见个怪物，有点棘手。”姜婉简短说道。
    “陆云霆呢？”
    “在水里。”黑暗中，姜婉的脸色有点阴沉。
    耳边不断传来水流激烈的涌动声，大片水花溅上岸边，姜婉一次次将流入眼中的水擦去，然而无论她如何拼命去看，眼前依然漆黑一片，只有间或的幽光一闪，提醒她陆云霆此时依然在水下和巨蛇缠斗。
    突然水中一声巨响，巨蛇腾地蹿出水面，姜婉只觉一股劲风朝岸边劈头盖脸的砸来，情急之中她对云浣雪大叫：“抱头！趴下！”
    就在她自己也趴在地上的同时，身边发出轰隆巨响，听上去像是蛇尾扫上石壁，碎石乱屑顿时扑簌簌而下。
    接着便是哗啦一声，有人钻出水面。
    姜婉顺着声音看去，迎面正是陆云霆，左手持剑，右手手中拿着一个闪着莹莹幽光的圆球——居然是巨蛇的眼珠！
    借着巨蛇眼珠的幽光，姜婉看见巨蛇粗圆的身子在半空中剧烈扭动，而水桶般大小的脑袋只剩右侧一个眼珠，左侧本该是眼睛的部位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黑洞，看上去诡异得触目惊心。
    陆云霆快步走到姜婉身边，他身上有几处被河水晕开的血迹，衣衫破裂处露出皮肉外翻的伤口，还在汩汩向外冒着血。
    尽管废了巨蛇一只眼睛，但很明显，他也伤的不轻。
    云浣雪颤声道：“陆云霆？你还好吗？”
    尽管云浣雪看不见，陆云霆依然朝她微微笑了笑，“我没事。你听好，一会儿你跟着姜婉沿着河道往前走，不管后面有什么声音你都别回头，她会带着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