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啊,不好意思,这饭菜没让你满意,要是你没吃饱,桌子上还有些零食,你可以再去补充点儿。”
何芳将干净的碗碟放入水槽,一启水龙头的开关,蹙着眉头,忧心说着。
白明微微一笑,好似白皙的月牙,“教授您放心吧,我是真的饱了,谢谢您的招待。”
他将未吃干净的剩菜倒进垃圾袋中,又把碗盏递入水槽,何芳拿起刷碗布,冲洗着盘子,二人就这样一同配合着,速度倒也不慢。
时间不早了,是时候要问正事了,白明抽出袋子,又打了个死结,开门见山道:“何教授,您认识柳盈吗?”
话题突变,何芳愣了两秒,虽然疑惑,却还是认真答道:“认识,是我的学生,她是我教过这么多届以来,除了林江以外给我印象最深的学生了。”
白明又疑惑问道:“那您知道她遇害了吗?”
何芳点头应着,“是五年前的沧澜路案,对吧。”
看来有戏,白明心中松了口气,便不再小心翼翼,开诚布公道:“在您眼里,柳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何芳沉思片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刷碗布落入碗内,水流与油污相融,肆无忌惮地冲洗着青花底儿的瓷盘,如在大师的画作上随手添了两笔墨晕。
“柳盈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她成绩很好,也很好学,几乎懂得很多,我教的那门课是古代建筑学,柳盈一骑绝尘,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而且超出第二名很多分。”
她又拾起刷碗布,使劲儿搓洗着,“实不相瞒,就在她遇害前的几个小时,她来办公室找我问过问题,是关于一栋施工大楼的,说什么偷工减料后怎么才能弥补改进之类的问题,我毕竟只是个古建筑学老师,而且她问的问题,还是得根据现场考察,我答不上来。”
何芳抬眼,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当时咱们学校附近的沧澜路上已经接连发生两起命案,我提醒她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要小心,能绕过就绕过去,不要一个人走那条路,她只是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午后缱绻的日光落入灶台,碗里的水珠也被照得晶莹透亮,白明沐浴在暖阳之下,披着一身光辉,静静聆听着。
“但我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恐惧,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那时我还觉得她这反应是正常的,毕竟两人被杀,凶手在逃,咱们学校师生人心惶惶,不过等她遇害后,我才后知后觉,那眼神与一般人不同,她好像意识到自己会死一样,她应该是在向我示意,或者说是向我求救。”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自责,“要是我能耐心解答出那道题,或许就能再挽留她一会儿,说不定她在回家的路上,就不会惨遭杀害了。”
白明沉默了,命运有时就是如此造化弄人,一切机缘巧合偏偏造就出了今日的成果。
他开口安慰道:“何教授,您不用自责,这事本来就和您没关系,任何一个好人都不需要为坏人酿下的恶果买单,错不在你,错只在那名罪犯。”
何芳轻抬起头,光线抚过她的眉眼,如落入深渊的几道明光,被黑暗一口吞噬。
看着这一幕,白明感到有些迷茫,或许在每个真相还未真正浮现的时候,都是这般让人饱受摧残。
在整理完毕后,他洗干净手,又放下袖子,随着何芳走了厨房,只见陆吾已然埋头趴在餐厅的圆桌上,一动不动,毫无反应,而杨忠也是满脸通红,眼里无神,傻笑不止。
酒液洒满一桌,酒盅也东倒西歪,看这架势,这酒是几乎没停。
“你们是喝了多少啊?一点量都控制不好!”何芳气得一把抽出抹布,没好脾气地训道。
杨忠打了个嗝,拍着陆吾的后背,洋洋得意道:“这傻小子太天真了,我忽悠他说要是他不干完,就让白明替他喝,结果我每喝一杯,他就连喝两杯,我们就这么把这酒给分了,就这还是警察呢,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你瞧瞧,醉成这样,真丢人。”
酒气滔天,白明支起酒盅,又将空瓶的酒挪到地上。
何芳白了杨忠一眼,一甩抹布,将桌子擦得蹭亮,埋怨道:“让你们喝一点就行了,谁让你们全喝了?这不伤身体吗?你自己进半截棺材喝也就算了,怎么拉着陆吾也喝这么多啊?”
杨忠也不还嘴,只是指着书房,招手道:“你们扶他去屋里躺着吧,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白明才刚靠近陆吾,就被这一股刺鼻的酒气呛得连连咳嗽,他和何芳一人夹起一条胳膊,将他伏在桌上的身体硬是抬了起来。
陆吾双颊绯红,许是身体的机能反应,胳膊上的青筋暴起。
相反,他的双腿却软绵绵的,如同一团棉花,颤颤巍巍,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他没有意识,双眼紧闭,眉头赫然皱起,想必是胃里翻江倒海,感到难受罢了。
白明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其拉进书房的客床上,他吁吁喘气,额头起了层薄汗,走出屋子后,坐回了杨忠的对面。
“老头子,你陪会儿白明,我去另一个屋躺上半个小时就好。”何芳说完,转身步入了卧室。
杨忠指着进屋的夫人,无奈道:“她就这样,中午必须睡上一会儿,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白明干笑几声,想起陆吾那痛苦的面貌,估计杨忠也是这般感受,便又站起,倒了杯温水,又加了些桌上的蜂蜜和冰糖,缓慢递在了桌上,“忠叔,您喝点这个,会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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