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都干净了,已经没有钱财够我们继续生活了,每天都是水煮白菜,几块儿烧饼,现在连吃饭都快成了问题,你觉得咱们儿子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好成长吗?”
父亲猛地拍桌,站起身来,双手背后,面壁而站,背对着母子二人,将他心中所想的话题引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母亲隐隐听出他话中的内容,她松开白明,指着父亲的后背,大声叫骂着,“成长?你也配谈成长?明儿长到现在,你有管过吗?现在没钱了你知道提成长了,你自己摸摸你的良心,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不信我说的话……”父亲转过身,两手插兜,冷笑一声,突然从口袋掏出一把钞票,“但你总该信这个吧。”
那一沓红色钞票在父亲的手中紧紧握着,白明从没见过那么多钱,此刻的父亲高举纸币,似乎拥有了说话的底气。
母亲脸色突变,她不可置信地往前凑近了两步,仅仅是那一把钞票,就是她铺子半年的营收额。
父亲坦露实情道:“为了让明儿以后能吃好喝好,住好学好,我决定了,把他寄养到大城市里,那里肯定能找到一家愿意收养他的,咱们也能少些负担,今天已经有人来找过我了,不愁咱儿子没有人要,这里的钱只是一半,等把明儿真正送出去后,还会有另外一半。”
如同被人当头一击,白明目瞪口呆,他脸色煞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全身被浇了盆冰水,若不是额头沁出了冷汗,倒是和蜡像别无二致。
他全身没了力气,手腕一软,干饼掉在地上,沾染了层层灰尘,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给自己做一顿饭,不是因为自己的生日,更不是因为父亲回心转意,恰恰相反,是父亲讨厌自己,觉得自己是家里的累赘,是个恨不得一脚踢开的东西,这才把自己看成了赚钱的商品。
一想到这儿,两行清泪从他的眼眶滑落,他害怕,他不舍,这里有母亲,有老虎哥哥,他不愿意离开这里,打死也不愿意。
父亲这番遗弃的说辞,美其名曰说是寄养,实则等到卖出手后,他根本不会去管孩子的死活,哪怕儿子被卖到了一个更加不如白河镇的地方,他都不会眨一下眼,他所在乎的,只有手中的鲜红钞票。
“你、你……”母亲气得紧咬牙关,她的面颊憋得通红,死死瞪着父亲的脸,她怒喊道,“你就不怕我去派出所报警吗?”
“去啊,有本事你就去……”父亲毫不畏惧,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镇子之前还丢了个小孩儿,你看派出所里的人查到什么了吗?你尽管去告诉警察,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我要是不打死他们,我就不叫白涛!”
父亲抽起地上的空酒瓶,朝着墙壁猛地砸去,酒瓶怦然碎裂,玻璃渣子如飞舞的银花,白明捂住了耳朵,这场面令他触目惊心。
“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把钱给我退回去!”
母亲大吼一声,随即弯下腰来,一把掀翻桌子,将盘中早已没有热气的番茄炒蛋全部摔在了地上,桌子四脚朝天,恰好倒在父亲面前。
父亲斜眼看向狂怒的母亲,恶狠狠道:“老子今天心情好,别逼我打你。”
母亲无所顾忌,奋力冲了过去,想要去抢那沓钞票,她将父亲撞在墙上,钞票从父亲的手中滑落,如一场大雨般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父亲这回终于被激怒了,他一下子撂倒母亲,将其压在身下,一脚踩在了她的后背上,一手拉起她的长发,像是骑手勒着野马的缰绳,他用力一拔,从母亲的头皮上硬生生地扯下大把头发。
母亲趴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地叫喊着,她在地上不停翻滚,想要站起身来,可全身像是被钉了钉子,死死贴在地上,只能任凭父亲对她进行无情的虐待。
“你再抢老子的钱试试?”父亲的嗓子几乎喊哑,鄙夷的目光如同胜利者般横扫一切或许是打得太过忘我,他一回头,只见大部分的纸币已被白明拾起,他怒喝一声,企图威慑住捡钱的孩子。
这一声呵斥让白明怛然失色,或许只要自己把钱拿走,再交给警察叔叔,父亲就不能将自己卖掉,他便趁着父亲不注意时,诚惶诚恐地收起散落一地的钞票,可他还没全部收完,却被父亲发现了此举。
他吓得连忙站起身,抱着手中的纸币向后退去,悬挂的灯泡被风吹动,在摇摆中忽明忽暗,只见父亲松开母亲的头发,向着自己喊道:“把钱给我放下!”
他的脑中此刻只有一个字:跑!
白明转过身,撒腿便往自己的卧室跑去,他的心脏仿佛就在耳边怦怦跳着,月光落满院中,他听到背后的父亲穷追不舍的跑步声,正如他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怪物,在将母亲打倒后,便露出血红的眼瞳和尖嘴的獠牙,朝着自己猛扑而来。
正厅与偏厅的距离很近,因此胜利就在前方,他奋力推开屋门,反手便要关门上锁,正当他以为自己虎口逃生之时,这屋门却怎么也关不上,他一低头,只见一只脚卡在了门缝当中,那是父亲的脚,是夜色下爬进屋内、那只怪物的足爪。
绝望中的恐慌让年幼的他频临崩溃,他继续用力推着木门,仿佛只要这样做,就能将那只脚给赶出去。
可他的力气根本抵不过父亲,父亲猛地一推,他便向后仰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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