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他。”白明又重复了一遍,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陆吾不甘心,趁着白明还没走远,对着他的背影急切喊道:“小白!我爸答应我可以收留你,要是你愿意,你可以住在我家,咱们像以前一样一起上下学,好吗?”
白明没有理会。
“我、我可以以后教你数学题,可以给你做饭吃,咱们一起荡秋千,一起打篮球,你不是想看我打比赛吗?我马上找人一起打,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小白,小白!”
白明头也没回地向屋里走去,他不是没有听到,比起一个人在这里,他何尝不愿意跟着他以前最喜欢的老虎哥哥一同生活,不论是篮球还是算数,所有他做不好的事情,只要黏着陆吾,他好像都能喜欢起来,他知道自己钟意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陆吾这个哥哥。
可那是过去,他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在他眼里,陆吾就是个凶手,他间接伤害了自己的母亲,使母亲永远离开了自己,他恨陆吾,恨这个毁了自己家庭的人,白明可以选择原谅一切,唯独不能原谅他。
偏执的思想疯狂攻占着白明的大脑,爱恨交加的喜怒无常摧毁着他面对这件事上剩余不多的理智,自我矛盾的痛苦在每一次见到陆吾时都在反噬着他的记忆、激化他的内心。
花田、萤火,不论那些往事有多么美好,都抵不过失去母亲这一致命的打击。
护工对陆吾抱以不好意思的微笑,疾步追了进去。
柳絮拂过陆吾的鼻尖,仿佛是秋风入错了季节,在这春日里萧瑟着他的身影,使心田开不出一朵花,长不起一棵草。
陆吾站在原地,心尖都在滴血,他深刻体会到了白明的决绝,他真的后悔了,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再也不会考虑什么虚妄的公平正义,他只想让白明开心,只想和白明重归于好。
他自以为让白明远离犯罪的家庭是正确的,可他却弄巧成拙,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白明,觉得自己害惨了他。
不过懊悔是没有用的,他只能期盼着白明可以回心转意,他想象不到自己没有白明后的日子,他也不敢去想,他已经失去邵雯了,不能再失去此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将所有的自责化成了悲痛的力量,用尽力气朝着天空高喊一声:“小白!对不起!”
这声悲怆的喊声划破长空,惊起方圆数米的鸟雀,整个福利院的孩子几乎都听到了这声无助的呐喊,当然也包括那个看似最无情的孩子,不过除了他,所有人都纷纷向外看去。
白明的身子微微一抖,他强忍着泪水,毅然决然地迈入屋内。
来回徒步了三个小时,陆吾就等到了这样的结果,除了心如刀绞,他再也没有别的感受。
而这一切都被胡椒看在了眼里,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他能感觉出来,陆吾不是个好人,毕竟他是站在白明的角度,仅凭自己的细微观察,他便已经能推断出个八九不离十。
他一有空都会坐在这里,要么看看书,要么看看人,他如同这座福利院的保安,就待在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个叫陆吾的家伙每天都不嫌累,坚持按时来看白明,可回回都得吃上闭门羹,这让爱看热闹的胡椒解了闷,他还没见过有人能如此坚持不懈,他甚至心里还给自己下了赌注,猜陆吾顶不过一周,就再也不会来了。
这赌注时间越来越久,先是一周,再是两周,现在又变成了一个月。
直到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可来的人并不是陆吾,而是一对中年夫妻。
护工走到铁门外,笑着迎接了夫妻二人。
他们像是提前约好似的,还没寒暄几句,护工就带着他们进了屋内,那对夫妻看着三十出头,个子不高,面容慈祥,腰间别着的钥匙一看就是镇子里条件不算很差的人家,这些难以发现的细节在胡椒眼里两秒就能扫过。
他费力站起身,急忙一瘸一拐地跟进,躲在一旁,屏气凝神,认真听着那对夫妻和护工之间的谈话。
那女人先开口道:“我们是想来领养个孩子。”
护工端来两杯水,笑着接话道:“院长已经通知过我了,我可以冒昧问一下,是什么原因想让你们要个孩子呢?我们是需要登记理由的。”
女人抿了口水,又道:“我们是可以生育的,但咱们镇子有那么多被遗弃的孩子,我们觉得没有必要再为这个世界添加新的人口,让这些没有家的孩子能够重新获得健康的生活,我们就满足了。”
相由心生在此刻是灵验的,女人的笑容和蔼可亲,是个心善的人。
护工点点头,站起身道:“那我带你们去里面看一看吧,我会把孩子们的资料帮你们整理一份,但是同时我也要征求孩子们的意见。”
胡椒一惊,匆匆忙忙扶墙入屋,他在孩子中找到正在水龙头前洗衣服的白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气喘吁吁道:“白明,你怎么总在洗东西啊?快跟我过来一下。”
白明关上水龙头,轻甩了两下手上的水珠,听胡椒一副焦急的语气,好奇道:“怎么了?”
“跟我来……”胡椒拉起他的手,一步步来到了大门口,一边走一边道,“我们都是些天生残疾的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人会愿意花钱照顾我们的,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全身没病没痛,也不缺胳膊少腿,还有学要去上,不能在这儿待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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