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玉坠在落地的瞬间，碎裂开来。
    顾愔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夏妍已经马上蹲了下去。
    正阳绿的观音被磕碎了一角，她捡起握在手里，看着剩下的碎片，却是半天没有说话。
    顾愔诚有些心慌地蹲下去，看见她仍在低着头，下巴却有透明的泪滴落下。
    他一时心口钝痛，惊慌失措地问道:“夏妍你怎么了？”
    他伸手拾起裂开的那一角，“裂了就戴别的好了。”
    夏妍冷笑了一声，抬起脸来，看着他的眼神却是愤恨交加。
    “顾愔诚，你真的什么都不明白是吗？”
    顾愔诚的喉口烧灼般的疼，他看着满面泪痕的她，心底似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忽然响起。
    叁尺春冰，一朝迸裂。
    “姐姐。”他低声呢喃。
    他伸出手去，轻轻去擦拭她的眼泪，“你到底怎么了？”
    今天明明是她的婚礼，为什么她会一而再，再而叁地失态？
    夏妍看着他慌乱的神情，原来含恨的眼神又变了。
    她水盈盈的眼眸，呈现出一种脆弱而迷离的神色。
    “顾愔诚……”她的声音哑透了，像被火熏过一般，“你能不能……”
    “夏妍。”
    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江丛的声音，两人回头望去，正看见江丛站在门外。
    他也换下了礼服，穿着和夏妍同款的休闲服，顾愔诚看在眼里，心又被扎了一下。
    江丛看见夏妍泪水涟涟的样子，神色骤变，赶忙走上前来。
    “你怎么了？”
    江丛直接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他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那个磕坏的玉坠，才是松了一口气。
    “别难过，我再帮你买个新的。”江丛低头柔声地哄着她。
    顾愔诚也站了起来，这一刻看见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多余的。
    可是夏妍……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他仍在担心着她。
    夏妍低着头，手里握着那个翡翠观音，没有再说一句话。
    江丛揽着她的肩，轻声细语道:“我们现在就回去拿行李吧。”
    江丛跟顾愔诚打了一声招呼，就搂着夏妍向外走去。
    顾愔诚的手心里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是玉观音的碎片扎破了他的手，是他一直在狠狠地捏着它。
    走到门口的时候，夏妍突然回头看了顾愔诚一眼。
    她的眼妆被哭花了，整个眼眶都在泛红，就连鼻尖也是淡淡的红色。
    她看着顾愔诚的眼神之中，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期盼。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
    后来他明白了，她是期盼他能带她走。
    她那句没有说完的话，或许就是，顾愔诚你能不能带我走？
    只是，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夏妍。
    所以，如今的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夏妍再一次被同样的人所带走。
    顾愔诚把那条细细的金链子，递到她的眼前。
    “姐姐，情人节快乐。”
    夏妍的眼眶一下酸胀起来，她猛地转过身去。
    “顾愔诚，你别这样。”
    他从后面抱住她，紧紧的，他颤抖的双唇贴住她的头发。
    “不要喜欢他好吗？”
    夏妍的心一阵胀痛，她强忍着哽咽，“你在胡说什么？”
    “所以，见不到我的这些日子，姐姐，会和江丛在一起吗？”
    他又一次地提到了江丛，是因为那些心里压抑已久的嫉恨忽然爆发出来。
    太久太久了，他压抑着自己的这些情绪，又是嫉妒又是心酸。
    上一世的，这一世的，他们的中间永远横着一个江丛。
    夏妍皱了皱眉，“这是我们的事，跟别的人无关。”
    顾愔诚知道，上一世的夏妍虽然爱着他，但她并不排斥江丛。
    因此，他也会害怕。
    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讨好地亲吻她的耳垂。
    “姐姐，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夏妍听见他的话，用力闭紧了双眼，才能止住夺眶的泪水。
    她何止是喜欢他，她是爱他。
    他的吻顺着她的脖颈向下蔓延，温热的呼吸吐在她的肌肤之上。
    他的双唇不住地哆嗦，落下一个个颤抖的亲吻。
    “夏妍，我爱你。”
    可是，他的这一句宛如一个警钟，彻底地敲响了夏妍。
    他现在是爱她，他还年轻。但是，以后呢？他总会有成熟起来的那一天。
    等他上了大学，会遇见更多优秀的女生，那个时候他还会爱她吗？
    他会不会也对这样不道德的感情关系，产生怀疑和悔意？
    夏妍止住蔓延的心痛，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挣脱开他。
    “顾愔诚，放开我。”
    顾愔诚的手被她强硬地扒开，他手里那条细细的金链子掉落在地上。
    两个人向下望了一眼，却谁都没有弯腰去捡。
    他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她怀里仍然紧抱的那束玫瑰花。
    顾愔诚想起那一年，玉坠落地的瞬间，夏妍就赶紧蹲下身去。
    夏妍那时的眼泪，是因为弄坏了他从小到大的贴身之物，是因为弄坏了她可以戴着的唯一与他相关的东西，是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白她的心意。
    可是，现在她不会再对他的东西如此珍视了。
    夏妍把盈眶的眼泪全都强行逼了回去，她红着眼睛，抬首看向他。
    “顾愔诚，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的，希望你十八岁以后再谈恋爱。”
    只是她的心里忽然想到，他们之间是恋爱吗？或许更多的不像爱，更像是欲。
    她之所以选择离开，不就是为了让他更清醒地明白自己的感情吗？
    顾愔诚默然片刻，哑声问道:“所以呢？”
    他是五月生日。
    夏妍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你的生日结束以后，马上就要高考了，不管怎样，一切等到高考结束以后再说好吗？”
    顾愔诚笑了笑，夏妍所有的托词，他怎么会不明白？
    她都决定要避开他了，还想用这样的话来搪塞他吗？
    说到底，如今的夏妍还是没有爱上他。
    这时，他裤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顾愔诚的身躯陡然僵直。
    他低下头去，翻出手机来看。
    夏妍也瞥了一眼，但是顾愔诚飞快地扫了一眼微信，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吸了一口气。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