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枝立于原地,看向跪着的人。
他大概已经跪了有一会了,霜雪覆盖着他的身躯,纤长的睫毛上也挂上雪粒,他面色发青,双拳攥紧,跪着的身体依然笔直,苍茫天地间,他格外孤寂。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仔细想想,好像每一次的对方都不太好。
南枝才迈出去半步,魏晚蘅伸手拉住了她,“别去,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了崔贵妃,不值得。”她自是认得那是萧琢,相比之下,一个落魄皇子,一个身世显赫的后宫宠妃,差距太大了。
“可是他帮过我,替我解过围。”
拉住她胳膊的那只手逐渐松开,魏晚蘅看向她,道:“你去吧。”知恩图报,她总不能拦她的。
萧琢浑身轻颤,寒气蔓延四肢百骸,他不得不佩服崔贵妃颠倒黑白的本事,明明是她见了他以后出言刁难,他没有回话就成了大不敬。
贱人,贱种,这样侮辱性的词语,他听了很多年了。
还是有些难受的。
萧琢紧抿着唇,视线里,逐渐出现一双珍珠绣鞋和绯红的裙角。
他目光缓缓上移,纤纤素手将手炉递给了他。
“拿着吧。”
很多年后,谢南枝在萧琢印象里最深的模样还是今天这一幕,漫无天际的白,她穿着红色的衣裳,身上佩环作响,低头一瞬,步摇摇晃着,贴在她面颊旁,莹白的小脸被冻得有些发红,可一点都不影响她的好看,像是跌落凡尘的仙子。
很久,萧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道:“谢谢,但是,不必。”
帮了他,马上就会有人告诉崔贵妃的。
那个不必的意思谢南枝听懂了,她没有后退,反而蹲下来把手炉塞到萧琢怀里,她还拿了件鹤氅,谢明朝嫌热丢给他了。
把东西都给了萧琢以后,谢南枝起身对他福身行礼:“殿下为我解过围,今日我不能多做些什么,今日是除夕,愿殿下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太平安康。”
她已经收敛了很多曾经的脾性了,否则就会去找崔贵妃理论而不是只留一些温暖给他。
做完这些,谢南枝转身离去,她和魏晚蘅结伴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
萧琢看了她很久,唇边划过一抹浅笑,周身寒意并未褪去,但好像没有那么难捱了。
那些祝福,他记住了。
“多谢。”
建宁二十三年的除夕,萧琢确认了,他喜欢谢南枝,也只是喜欢。
第29章 风暴前夕
除夕宴的最后, 所有人一起去了太液池畔放孔明灯,几个关系好的女孩子围在一起许愿,谢南枝提笔写下阖家安康四个字, 她没什么别的愿望,就是希望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 不要再有亲人离开她了。
“你写了什么?”卢文茵贴到谢南枝身边,看了几眼后说:“就这么简单, 写的更具体一点啊。”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来了,你许了什么愿?”
卢文茵笑了笑,眉梢扬起, “我呀, 我就想嫁一个良人, 有可爱健康的孩儿, 然后父母啊朋友啊都陪在我身边, 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说起来很容易,对她来说似乎也不难,谢南枝很希望这些都能实现。
攸宁和晚蘅的愿望也都差不多, 她们这些人无非就是盼好姻缘, 一生安逸,要是什么事都能如自己所愿,那也真的很好了。
孔明灯一盏盏升起, 太液池畔明晃晃一片,漫天昏黄, 星星点点,映亮了那些青春靓丽的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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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二十四年的春闱,谢明谨做了状元,四面八方的赞誉向他袭来, 十八岁的儿郎到了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开春以来,北境战事又起,蛮夷侵扰不断,谢崇有意出征,不知怎的被陛下拦了下来,反倒叫温辞之出征了去。
他年纪尚小,经验不太足,萧临渊还派了朝中老将襄助,便是没有劝阻的余地,温辞之出征在即,本定于今年六月的大婚自然也要推迟。
走之前谢南枝和他见了一面。
这大半年来二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少,情意正浓时就差那最后一步,谢南枝的心情不怎么好,但还是能够谅解。
“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北疆天寒,你要多注意身体。”谢南枝把包裹递给温辞之。
默不作声许久,温辞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说:“南枝,请你再等等我,战事平定,我就会回来娶你的。”
“好,我等你。”南枝看向他的眼神不乏温柔和崇拜,等她的辞之哥哥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大将军了,她会嫁给一个英雄。
大军出征的那一日,谢南枝追到城墙边上,儒雅清俊的少年郎身披甲胄,头戴盔帽,英姿勃发,他好像感应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看到了南枝。
再次踏入长安城的时候,她便会是她的妻。
冗长的军队最终消失在视野中,谢南枝有些魂不守舍的回了府去,她有事去找谢明谨,入了望岫居,发现里面都没有下人候着。
望岫居内浮桥流水,翠柳绿茵,一派清冷祥和,有隐居风采,似入山野异境,谢南枝四下看着,脚步迈的轻,从桥上行至屋内,一直没有见到人。
她往里走了些,隔着纱幔和珠帘,隐约看见了些人影,谢南枝刚想开口喊二哥,又看见另一个男子从旁走过,慢慢靠近着谢明谨,那人是王家七郎,王弘的嫡亲弟弟,王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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