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前。
“……,殿下后来又召见萧卓,商议了借款文书之内容,打算在伴晚时分再次召见苏州城的商人,将商定好的事情都告诉商人,让李泰元等人再无借口推绝。”在丹家府邸内一个十分偏僻的宅院里,相远红对丹墨说道。
“呵呵,他就算将所有细枝末节都安排妥当了,李泰元还是能找出成千上万的借口不出这笔钱的。他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大家对明国宗室的惧怕罢了。”听他说完后,丹墨笑道。
“香主,正是这话。他无权无差事,所能仪仗的只有大家对身份的在乎。就是不知道李家能不能扛得住了。”相远红也笑着回应一句。
“不必叫我香主。凡是教中之人都是兄弟姐妹,叫我丹大哥便好。”丹墨道。
“这如何使得?”相远红道。
“跟在明国的王爷身旁,说话也变得文绉绉了。”丹墨又道:“这怎么使不得?若是连教中兄弟姐妹都做不到一视同仁,如何能够在明国朝廷的镇压下存在下来?凡是教中人都是亲人,不分尊卑。”
“那,丹大哥。”相远红有些犹豫的说道。
“这就对了。”丹墨笑着说了一句,随即又道:“李家多半是扛得住的。五年前帮了李家的人到底是谁我怎么查也查不到,但这正说明此人的身份必定非常贵重,我暗地里琢磨,应当也是明国宗室中人,不会惧怕没有实权的安王。”
“这就好。只要李家能扛得住,丹大哥您也就不会压力太大。”相远红道。
“哎,这可不好说。安王今天中午首先点了我的名字,伴晚未必不会先点我的名字。我还得再想想如何推绝。”丹墨有些苦恼的说道,同时心里很不满意。‘我们丹家又不是苏州最有钱的商人,为什么先挑我们家?’
“丹大哥,你可得好好预备。”相远红说道:“等商人都走了,安王在屋内还嘀咕了几句,好像是要处置咱们丹家一般。”
“既然如此,我更要好好准备了。”丹墨道。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丹墨起身,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把宝剑道:“相兄弟,你觉得这把宝剑如何?”
“好剑!”相远红看了一眼就称赞起来。他在安王府里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还没见过比这把剑更好的宝剑。他不由得走进了几步,细细观看起来。
“相兄弟不必如此。”丹墨笑道:“既然相兄弟喜欢,大哥就把这把剑送给兄弟。”
相远红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但随即推绝道:“小弟岂能夺丹大哥所好。”
“哎呀,你看我把剑挂在这,其实我根本不会武功,也不懂得识别剑好剑坏,只是因为这把剑很贵,挂在这里做个装饰罢了,实在是暴殄天物。相兄弟武艺绝伦,又是我教中的英雄豪杰,正所谓宝剑赠英雄,正好相配。相兄弟就不要推辞了。”丹墨劝道。
相远红又推辞几句,见丹墨是真心实意的送给他,也不再拒绝,就收下来。“多谢丹大哥。”
“都是教中兄弟,谢什么。”丹墨道:“相兄弟放心,这把剑我找人处理一番,保证让人相信是你在小摊上从不识货的人手中捡便宜买来的。”
“多谢丹大哥。”相远红忙笑着又道了一遍谢。他正有些担心这么值钱的宝剑带回去了不好解释,丹墨这样做可解了后顾之忧。
“不用谢。”丹墨笑道。
他正要再说几句话,拉近他们之间的感情,忽然传来“当当当”的敲门声。丹墨心中一惊,上前问了一句是谁,听到是自己人后打开门。
这人赶忙进来,来不及关门就低声对丹墨说道:“大哥,不好了,官府知道咱们家的身份了。”
“什么!”屋内传来相同的两声惊呼。丹墨与相远红都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
“大哥,刚才咱们好不容易在锦衣卫里收买的人的家人偷偷跑来报信,”这人也是满脸惊慌的神色:“说下午不知怎的,有两个安王的侍卫来找千户何源,何源与他们出去,回来后立刻吩咐将苏州锦衣卫所有人都叫回来,但有一个时辰之内不到的,统统从锦衣卫除名。之后他又去了一趟安王住的地方,回来后就告诉大家要准备查抄丹家,所有人不能离开衙门,吃住都在衙门里,晚上睡觉也要和衣睡,随时等待命令。”
“咱们家收买的人心里着急,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把自己家人叫来,用暗语告诉家人此事,他的家人就赶忙跑来告诉咱们了。我听到这件事后,一路跑来这里告诉大哥。”这人说完这段话后使劲咳嗽几声,喘了几口气。
“这如何是好?”丹墨目光呆滞的嘀咕道。虽然他们家几代教徒,也想过被官府发现身份的情形,但毕竟已经这么安逸的过了几十年,对这种情况没有准备,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
“丹大哥,马上下令将家族中有关教中的东西统统毁掉!”相远红也愣了一下,随即出言道:“当今陛下我了解一点,讲究师出有名,如果在府邸里什么都搜不出来,应当不会屈打成招。将这些东西都毁掉,再嘱咐族中知晓教徒身份的人闭紧了嘴,让锦衣卫什么都查不到,还有活命的希望。”相远红在京城这八年多时时刻刻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所以倒不是特别惊慌,马上告诉丹墨应当怎么做。
“这样未必有用。”来传信的丹墨的族弟丹青说道:“相兄弟,查抄白莲教徒与旁的事情不同,官府向来是有杀错不放过的,就算什么都抄不到也会将族人都抓起来拷问。总有人受不得刑罚招认的。”说到这里,他想起过去听说过的锦衣卫整治人犯用的刑罚,就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官府确实也可能将所有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可做我说的事情,是九成可能被拷打发现教徒身份;不做我说的事情,一定会被发现教徒身份。为了这一成的可能,也要做一下。”相远红道。
“大哥,我觉得还是马上安排一些族人带着小孩逃走。”丹青不赞同相远红的想法。在他看来,不论毁不毁掉家中有关白莲教的东西结果都是一样的,族人肯定会被抓回去严刑拷打。将家族中的小孩想方设法送走一些,保住家族血脉才是应该马上做的。
“跑不了的。”相远红道:“教中在江南的根基薄弱,除了你们丹家根本没有其他有势力的教徒,官府搜寻起来根本不可能躲过锦衣卫的番子。”
“可以跑去江北。”
“苏州城挨着太湖,不挨着长江,你比我清楚。听传信的人的口气,多半今天半夜就要查抄。如果发现人对不上,马上会发下海捕文书。事关白莲教,没有人敢怠慢,明天一早水师就会封锁江面,鸟都飞过不去,你们的族人怎么过江去江北?”相远红道。
“难道整个家族的人都在苏州城里等死不成!”丹青激动的喊道:“全族都留在城里,就是等死!送一些人出去至少还能留下家族血脉!你不是我们丹家的人,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相远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丹青这句话都说出来了,他的任何反驳都会被认为因为是外人不从丹家的角度考虑。
“大哥,快将族中功夫好的人都叫醒,再将咱们的幼子、族中最有本事的人都叫来,赶紧逃出去!咱们家也收买过把守城墙的人,趁着天还没黑让他们都赶快离开苏州城。”丹青又急忙对丹墨说道。
丹墨此时已经逐渐冷静下来,沉声说道:“不行,不能这样做,相兄弟说得对,逃不了的。”
“大哥,难道整个家族的人都在城内等死!”丹青嚷道。
“当然也不能等死!”丹墨道:“被锦衣卫发现是白莲教徒,九成九会被灭族,也绝不能等死!”
“丹大哥,没有九成九的可能。当今陛下很少杀人,就算查到了丹家是白莲教徒,也只是会处死部分人,其他的流放边疆。”相远红越说越无力。
“这就算不是灭族,但也差不多了。全族被流放到边疆瘴疠之地,能有几个人活下来?”丹墨道。他见相远红又要说话,打断道:“而且此时安王就在苏州,他要修运河又缺钱,将整个丹家都查抄了,男人卖去为奴,女子卖去为娼,再将财物都变卖了,就有钱修运河了。正好今日中午我又得罪了他,他心里估计也不高兴,这样处置我们丹家正好能心中舒畅,你说他会不会这样做?”
“丹大哥,你,那你要怎么做?”相远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询问起来。“若是有小弟能帮忙的,小弟定然帮忙。”
“大哥也确实需要你帮忙。”丹墨道:“我要发动家族,攻打安王住的府邸,将他生擒。”
“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相远红马上惊讶的反问:“要生擒王爷,这可是会震动朝野的大事,丹家一定会被灭九族的。”如果说家族有人是白莲教徒只是嫡系被处死,旁系可以流放的话,那么对大明的王爷动手,可是真的会九族都被处死。
“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丹青也非常惊讶,愣了一愣才问道。他倒不在意被灭九族,反正在他看来自家是白莲教徒已经会九族被灭了,也不差这一个罪名。但他不理解这个时候生擒朱楹有什么用。
“我要借助朱楹和苏州城内的其他官员,骗的水师信任,夺取水师,逃到海外。”丹墨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随即解释起来:“先生擒朱楹,之后以朱楹为诱饵生擒城内所有官员。只要能将所有官员都控制住,事情至少两三日之内都不会泄露出去,就有了两三日的时间。”
“之后挟持朱楹与苏州城内的官员前往东海水师驻在刘家港的分舰队,骗取舰队。驻在刘家港的舰队虽说是分舰队,但整个东海水师的一半船只都在这支舰队中,只要能夺取了这支舰队,就能安然逃出长江。”
“在逃出长江后,寻一小岛暂且停泊,之后将家族众人分成几部,分别前往各处隐姓埋名定居。这样整个家族就能保住了。”
相远红被这个疯狂的计划吓住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丹墨也不理他,吩咐丹青将家族中人都叫醒。丹青虽然也觉得丹墨的计划非常疯狂,并不赞同,但先将族人都叫醒,再商议下一步如何做也是正理,答应一声匆匆走出这间屋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相远红才回过神来,对丹墨说道:“丹大哥,你这,这,这,这个计划,不可能成功的,中间的漏洞太多。单说即使水师的将领被骗,可水师的士兵反抗要如何处置?就算镇压下去了,可这么多船,单凭丹家这几个人根本不可能驾驶得了。将士又都是朝廷的军户,即使杀一儆百也难以让他们愿意为你们驾驶船只逃走。这种情形都应付不了,更不必说其他了。丹大哥,你还是放弃吧,成不了的!”
丹墨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如何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近乎做梦?但这样做了自己的儿孙还有万分之一活命的希望,不这样做,一丝活命的可能都没有。不错,老老实实等着官府来抄家,他们丹家的远支族人确实可以活命,但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指望着远支族人为自己收尸、以后供奉自己的牌位给自己烧纸?别扯淡了,家族在自己手上败落,死人无数,剩下的人沦为乞丐,他们不天天咒骂他就不错了,还能给他收尸为他烧纸?既然让远支族人活下来对他没有丝毫好处,那他为何要在意远支族人的性命?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为自己陪葬!
第1496章 苏州惊变——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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