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骂我,“没出息!”
可不是嘛,真的太没出息了。
五十年前还在那阿尔法大杂烩餐馆里挺起胸膛、信誓旦旦的赤虎队队长,一转眼就变成了被人鄙视得头都抬不起来的老爷爷,不是没出息又是什么呢。
我以为经历了一切的我心情已经不会再有起伏,但是当我从伯特口中听说了,亲眼看到那个一如当初明艳照人的女孩,再回到地下室的房间中看着自己稀疏的白发,心里溢出的无地自容竟然让我动弹不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世界啊还真是充满意外。
原以为和平繁荣的世界朝夕间土崩瓦解,原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实则什么都守护不了,原以为只是年轻时一份浅薄的喜欢,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忘,要是有人谈起也能平静地说出年轻时是有过这么一个女孩,再遇后却发现从来没有放下过。
但是唯有最后一次意外,我很感谢。至少我知道当年女孩不是因为讨厌我而突然离去,至少女孩没有经历过当年世界崩塌的灾难,至少我还能在死前见她最后一次。
“荣誉、战功、成就、认同,事到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我仰起头看向珀西,“我只是希望能够死得其所而已,正如你所说我已经时日无多了,我生是阿尔法的人,死,我也要死在阿尔法的土地上,这是我年轻时候就发过的誓。”
珀西碧绿色的眼睛犀利地审视着我,我坦然地跟她对视。
当年那场保卫战失败,没能守护好必须要守护的事物,眼睁睁看着深爱的城市全面沦陷、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互相调侃过的熟人朋友变成吃人的怪物。
自那时起我的时间就一直停在那一天。
五十年过去了,赶不上撤离的百姓绝望的眼神,因为我的没用而死掉的亡灵、变成非人怪物痛苦徘徊的朋友,一直都在我眼前。
基托·凡无法在这些人的面前抬起头来 ,基托·凡在那一天已经死掉了。
要说被留下来的这个躯壳还有什么奢望的话,那就是我希望能够在最后能够作为基托·凡死掉。所以就算没有桃乐斯,在感到时日无多的时候我也会自行前往阿尔法了断此生。
“随便你吧。”珀西放弃似地扔下这句话,踩着义肢走了。
抱歉了,珀西,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如果能在最后的最后,可以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耍一下酷的话就更好了。
毕竟为了喜欢的女孩战死,可是男人的浪漫啊。
只是这点奢望的私心,我实在没有资格说出口,就让我带到坟墓里去吧。
—— ——
今晚的地下基地前所未有地灯火光明,最大的大厅中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站不下了就挤在大厅旁边的通道里,或是大人抱着小孩,几个大人叠在一起。
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力都放在站在中央高台上穿着黑狮制服的基地最高负责人上面。
拿着扩音器的老伯特诚恳地说明除了我后来附加人数要求以外的情况,包括他们自己推测的结果和行动方案中可能出现的牺牲。
几百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是选择安守现在的基地,还是去寻找、去抓住未来的希望,所有人都要赌上性命做出选择!无论你选择的是什么,我都会给予充分的尊重,谁也不会批判你的,因为生命是自己的!”
“而我作为我自己、作为这个基地的负责人、作为黑狮团的团长,我的选择是去战斗!我自己也会亲自走上战场!”
民众讨论的声音更大了,老伯特旁边的护卫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人暂时安静下来。
“各位,老实说虽然我刚刚说得很大声,但是其实我心里面也很害怕。我是亲历过阿尔法沦陷时的状况,年轻时也曾多次到阿尔法去直面那些不讲道理的强大魔兽,甚至已经数十次上百次看着我的队友被杀死。”
“魔兽实在太可怕了,然而即使如此,我们仍然要去战斗。过去,是为了寻找能够生存的物资,为了活着,现在也是为了活着——”
老伯特深吸一口气,“为了能够活到未来,为了能够活着看见阳光,为了我们的孩子、下一代能够在阳光下成长!”
老伯特说起过去战友的遗言、因为生存环境过于恶劣而不幸夭折的孩子对未来的憧憬、说起这一代年轻人没有看过的阿尔法美丽日出与日落……
共同的回忆引起无数人的共鸣。
最后九十度鞠躬请求有志之士的帮助。
现场响起如雷鸣般的掌声,掌声久经不息。
十分煽情的演讲。
那么最后会有多少人选择去战斗呢?
不管怎样,在这个没有神迹的世界,可没有安全等待恩赐的选项。
设置了三天时限的我并没有离开幸存者基地,而是使用潜行和隐匿的技能潜藏在基地里,用附加了窃听魔法的魔法道具监听情况。
走出幸存者基地,迎面而来就是末日冬天零下的冷风,这点低温对于我来说毫无影响,倒不如说风里的黑色玛娜还在源源不断地帮我补充能量。
我没有召唤坐骑,而是静静地一个人走向阿尔法。
我仍然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说出子龟还活着的话,提出自己能帮他们的提案。
浪费时间,明明这边还要赶着去世界各地找旧日教团和神灵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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