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问谢如琢:“花灯不看了?另一条街还有。”
谢如琢其实还有点想看,但怕沈辞无聊,摇摇头道:“看腻了,我们去栖云塔。”
“少爷是觉得我不想看吗?”沈辞毕竟和谢如琢熟识了十几年,曾经又那般亲密无间,谢如琢皱一下眉他有时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此时看他眼中难掩失落,心中就有些猜到了,“我没有不想看,只是觉得……”他看了看周围密密匝匝的人,低头凑到谢如琢耳边低声说,“少爷比花灯好看。”
谢如琢果然脸颊通红,踩了沈辞一脚,气得眼睛都红了,不敢大喊,只能低声骂道:“不知羞耻!”
沈辞牵着他往另一条街走,越发觉得他每次气急败坏的时候都特别像一只被欺负了却只会鼓着腮帮子瞪人的兔子,毛茸茸,白嫩嫩的那种小兔子。
“栖云塔现在肯定已经挤满了人,我们干脆晚点去吧。”沈辞陪谢如琢一起看一盏绘了雅致的梅兰竹菊的镂空花灯,伸手转了一下,流光四溢,谢如琢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笑意是久违的纯粹,时而眨动一下眼睫,流光似是从他长长的眼睫上倾泻而下,碎落在他眼中化作星子,看得沈辞也挪不开眼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回神续道,“城中四面人群聚集之地都有十二卫的人守着,以防人多踩踏,或是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宫城南面是府军卫的人负责巡守。”
谢如琢霎时明白了,沈辞现在挂着府军卫指挥佥事的职,虽说不管事,但府军卫的军士也都算是他下属,总得卖个面子,他笑道:“看来我可以抱沈将军的大腿了。”
“还不是你给我升的官?”沈辞无奈道,“我就第一天去府军卫应了个卯,后来再没进去过,第二次找上门竟然是要走后门。”
谢如琢心道:那不都是为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等他们把这条街的花灯也看了一遍,沈辞瞥见一个小女孩手上拿着一盏小巧玲珑的兔子花灯,也很想给谢如琢买一盏,但又怕谢如琢打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谢如琢生气时像只兔子就当作一个秘密吧。
此时离亥时已经很近了,沈辞带着谢如琢抄近路去了栖云塔,谢如琢疑道:“你什么时候对乐州这么熟?你一年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打仗,你哪来的时间逛街?”
关键是你都跟谁逛的街?
沈辞前世怎么说也在乐州待了十年,谢如琢不能出宫,他却是住在外头的,总不能这点路都记不得,咳了一声,含混道:“之前有几次和岳将军一起出去赴宴,打仗打多了,对走过的路都会下意识记着,一来二去就熟了。”
这个解释十分合理,谢如琢便也没再多想。
还没到栖云塔下,只是走到附近,就已是挤得几乎迈不开步子,抬眼望去,全是层层叠叠的人墙,谢如琢第一次知道原来乐州城里竟有这么多百姓。
沈辞牢牢揽着谢如琢一路贴着最角落的位置走,到了塔下,府军卫的人看到是他,果然很给面子,还专门辟了条路好生送他们到了塔顶。
栖云塔上窄下宽,最顶层位置小,府军卫怕这地方年久失修,被人一挤要出事,因而并没有放百姓上来,第八层和顶层之间的楼梯有守卫拦着不让通行,他们就堂而皇之地在人群又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注视下走上了塔顶。
十二卫大多数人都常年在宫外巡守,没见过皇帝,自然也没人怀疑谢如琢的身份,沈辞一开始带着谢如琢来时,角落光线暗,沈辞又怕谢如琢被人挤到,半搂着他,守卫们只能看到谢如琢半张精致的小脸,还以为是个姑娘,心里好一番惊讶,沈将军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美人在侧了,这等朝廷红人的风流韵事怎么从没听人提过呢?
到得沈辞带着谢如琢走近了,他们才看清那是个男子,沈辞见他们频频往谢如琢身上瞧,解释说是他朋友。
守卫总觉得还是有点奇怪,刚才那动作真的过于亲密了啊!真的只是朋友吗!
楼顶上风大,呼呼的风声听得很是明晰,谢如琢虽满心欢喜地在塔顶各处都俯瞰了一遍,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沈辞下意识搭上外袍领口的扣子,问道:“少爷冷吗?”
谢如琢止住他的动作,摇头道:“不冷,你别脱。”
“我没事,不怕冷。”沈辞摸了下谢如琢已经冰凉的手,“少爷别冻病了。”
谢如琢哼道:“过节呢,你怎么还咒我生病。”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沈辞哄道,“少爷别生气。”
谢如琢的耳根悄悄泛红,在夜色里却看不分明,他咬着唇把手塞进沈辞掌心里,小声道:“你给我暖一下就不冷了。”
沈辞立马攥住他的手,温热而粗糙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皮肤,将他的右手捂热了,又去牵他的左手,他斜瞥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守卫,又道:“别叫我少爷,被人听见了不好,叫、叫我……清璩。”
“嗯。”沈辞轻声应了,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语声跟着放得轻柔,“清璩。”
谢如琢似乎很喜欢沈辞这样唤他,眼中瞬间就盛满了浅淡的笑意,道:“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你都这样唤我好吗?我也不喜欢你叫我陛下,只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想当皇帝。”
重活一世仍要当皇帝,步履维艰,太累了,他想在沈辞面前当谢如琢,不需要在意皇帝的威仪,不需要有皇帝的考量,只是和沈辞在一起简简单单的谢如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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