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阿雁!你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还是今天早上看到阿姐做饭带了你的份儿才知道的!”阿洛两手托着腮,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趴在床边噘着嘴朝他耳朵吹着气。
雁归躺着抻了个懒腰,眯着眼睛道:“你睡得叫都叫不醒,怎么告诉你?”
“你胡说!你才没去看我呢!你看你的信蛇还在我……咦?小绿呢?!”
雁归把胳膊伸到阿洛眼皮底下,翠绿的小蛇缠在雁归手腕上“咝咝”吐了两下信子,“这回信了?那下回……我就在你脸上画胡子吧!”
“坏阿雁!”知道雁归没骗自己,阿洛一下子就开心了,眼睛笑得弯弯的。
雁归坐起来,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壳,也跟着笑:“傻笑什么?”
“你快点起来!阿姐今早特意做了青叶粑粑!来找你的时候忍不住偷吃了一个,太香了嘿嘿嘿。”阿洛跳起来一把拉住雁归的手,浑身的银饰叮叮铛铛响,十六七岁的苗疆少年,赤着脚站在晨光下,一身银光闪闪烁烁,煞是好看。
雁归随着他的拉扯下了床:“怎么一大早就做那些费事的东西?索玛可真是……”
“因为你回来了呗!”阿洛笑眯眯地盯着雁归看,洁白的蛊笛在他掌心旋了一圈,手臂上的小白蛇悠悠地吐着黑信子。
阿洛的小蛇,通体洁白如玉,在外人看来很不起眼,却是信蛇之中万里挑一的蛇王,有剧毒。
蛊师手上的信蛇,是圣物,来历非常神秘,当蛊师修行大成时,才可召唤信蛇傍身,而信蛇是自择其主,容不得主人挑肥拣瘦,一旦召来,便与蛊师同体同寿,终生只认一主。
阿洛是蛊师,而且是整个苗疆年纪最小的一位。
蛊师在苗疆是极受人尊敬的,修行极其艰难,想要修得大成至少也得二三十岁,年纪更长的也不鲜见,而阿洛,天资聪颖,开蒙极快,十三岁不到就已经可以召唤信蛇,甚至同时召来了两条,这种奇闻异事,千百年来未曾有人见过,于是,阿洛十三岁那年,就被大长老破格拔擢为亲传弟子。
如果说苗疆的小蛊师阿洛是个传奇,那另一个传奇就是雁归。
当初雁归不知深浅地闯进苗寨时,还是个不会讲话的哑巴孩子。任谁都没料到的是,这个汉人孩子刚一出现,就直接拐跑了阿洛一对信蛇的其中一条——就是雁归现在手上通体碧绿的那条。那时候的阿洛可是又惊又气,可圣物择主,谁也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屁大点的汉人孩子挂着那条小绿蛇成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信蛇认了并不是蛊师的人为主,而且还是个汉人娃娃,这件事在八百里苗寨炸开了锅,连大长老都说这种奇事的确是千百年来的头一遭。于是,本来十分抗拒与外族接触的苗人竟然接受了这个汉人孩子的存在,雁归待人温文有礼,渐渐的,苗人不仅把他当成家人,还把他当成受人尊敬的蛊师看待。
雁归离开颍州之后确有一番际遇,其中包括了在苗疆生活的那段岁月,也正是因为这样,困境的粗粝与温情细腻的交织打磨,才造就了这样的一个雁归。
而那些赋予温情的人身上,也都留着雁归的情,诸如颍州的楚岚、昆仑的两位师父、羌族头人一家、苗疆的阿洛、索玛和大长老,还有在他困厄交加时那些肯施舍他一水一饭的陌生人……
绿孔雀扑棱棱飞落在阿洛家的饭堂顶上,索玛抓了一把苞谷洒了上去,转身回来时,就看见雁归和阿洛面前两只光溜溜的盘子。
“你们慢点吃,还有很多呢。”她笑着把桌上陶土盆里剩下的几个青叶粑粑都装进了雁归和阿洛的盘子里。
索玛与雁归同庚,是阿洛的阿姐,也是位懂医术的苗疆姑娘,雁归初到苗寨时无处安身,是索玛伸出援手,让雁归住进了自己家,把雁归和阿洛都当成弟弟一样悉心照料,而索玛和阿洛这对年幼失祜的姐弟,也成了雁归相依为命的家人。
雁归从自己盘里拿了两个放进索玛的盘子里:“你忙了一早上也没怎么吃东西,下回早饭别做这个,费时费力,你都不知道要早起多久,有什么饭随便吃点就行了。”
索玛点头:“好。”
“阿姐每次都说好,可是每次阿雁回来,还是要做这个。”
索玛:“就你会说话,那阿雁托你帮他查的事情呢?你告诉他了没有?”
“唔……嗨呀!你看我都昏头了!阿雁,这我得从头给你讲……”
听着阿洛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口齿不清地讲了一溜够,雁归倒是也能从中捋出一些头绪来。
《驭尸术》被盗?“印甲堂”?还有蛊师禁地?
“阿洛,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大长老和你讲的吗?”
“是的啊,你的小绿带着信回来之后,我刚好在师父那里,师父只对我说了这些,但是又不肯细讲,说一定要你回来亲自去见他。”
“好。”
令雁归想不到的是,他在大长老那里不仅得到了尸人的消息,同时也得到了另一个让雁归再也坐不住的消息,他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也变了颜色。
“大长老是说,尸人大军又一次围攻颍州了?”
“是的,汉人军队已经被围困了两日,这一次怕是不好收场了。”大长老眉头紧锁,“《驭尸术》这样的禁术本来就不该存在,想不到竟然还被那些歹人拿去作恶,真是万物生灵之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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