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只用手指不停地描绘自己才能看懂的各种符号,只是在一边陪着,也不敢开口,怕阻碍他的思路。
楚岚琢磨了大约一盏茶的光景,突然抬头:“雁归,让我去吧!我……”
“不行!”雁归瞬间变了脸色,果断拒绝,“除了这个,其他什么事都依你!”
楚岚还没说出口的话被雁归直接给噎了回去,他瞪着雁归,一时无语。
雁归也盯着他,目不转睛,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四目相对,最终,还是陛下先败下阵来。
“云舒,我知道……把你困在京城是大材小用,一个卫戍营实在是太委屈你了,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你有开疆拓土之才,也有卫国戍边之能,可我就是不能放你走,云舒,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些肱股之臣都如同我手足一般,伤了哪个,都一样疼得钻心,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的命,若非逼不得已,没人肯以命相搏!”雁归低下头,有些心虚,声音越来越低,“云舒,这些话,你听过就算了,别放在心上。”他觉得心里发苦,对着面前这位曾经率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大将军,自己却亲口说出这些没志气的话,简直和临阵动摇军心没两样。
“傻子!”楚岚一伸手,把他整个人拽进怀里,“有人这么顾惜我,疼着我,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不放在心上?”
雁归的眼睛倏地一亮:“云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听清啊?那也不说了!”楚岚一笑,抬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还是烫……走吧,我先陪你到床上躺会儿。”
“好!”雁归赶紧点头,先站起身来,弯腰再想去拉楚岚时,才发现自己头重脚轻,身体控制不住的晃了几晃,被楚岚一把扶住。
“怎么了?!是不是头晕?!你去躺着,我给你叫御医!”楚岚半扶半抱着他绕过龙床前面的屏风,“你站稳了,我先帮你把外袍脱了。”
“嗯。”雁归伸开胳膊,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等着楚岚替自己一件一件脱去那些繁琐的衣袍,等到只剩下一身内衬时,他直接一把搂住楚岚就往床上倒。
“哎!你……别!”楚岚没防备,身体突然失去重心,他手忙脚乱差点把衣架一起拽倒,好在中途松了手,自己十分狼狈地和他一起摔在床上,而且又担心砸到他,短短那么一个倒下去的过程,他的胳膊居然换了好几个姿势,最终有一条胳膊撑在了雁归的头侧,才没让他整个人直接砸在雁归身上。
“干什么你!没溜!我这么大个人砸到你怎么办?!”楚岚有点恼,回手在他紧箍着自己后腰的手背上拍了一巴掌,“放开!你躺好了,我给你叫御医!”
他那一巴掌轻飘飘的,不疼不痒,雁归自然不可能听话,他把脸埋进楚岚胸口:“云舒,有你在我身边,比什么御医什么苦药汤都管用。”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雁归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楚岚对他这软绵绵的声音毫无抵抗力,竟被他逗笑了:“照你这么说,我还成救命仙丹了?放手,你好好躺着。”
“我想让你搂着。”乾安帝陛下极其无耻地要求。
“好——搂着……”楚将军极度没底线地答应。
然后,这两人就在大白天里搂搂抱抱着躺到了床上,雁归伸手放下床幔,转身窝进楚岚怀里,枕着他胸口,闭上眼,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雁归。”
“嗯?”
“北方匪乱迫在眉睫,下一步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让左老和沈老暂且按兵不动,先把那些山匪围困在玉冠山上,待我尽快调兵支援,谕令已经发出去了。”
“你想的对。”楚岚道,“地图上标注很详细,我看得出来,玉冠山和两位老将军他们现在大概所处的位置高度相差悬殊,无论怎么打,我们都处于劣势,仰攻不但占不着半点便宜,搞不好还会遭敌方反扑。左老将军的战术向来以快为主,也正是如此,我才担心他会因为急着攻山而遭敌人算计。”
“仰攻……”雁归沉吟片刻,从楚岚怀里抬起脸来,“云舒,你有更合适的战术?”
楚岚:“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世间万物皆如此,打仗也是一样,无论多么易守难攻的天险也避免不了其固有的缺点,只要能找到它,就必然有合适的战术将其一举击溃,但是,这不能纸上谈兵,必须要亲眼所见,才能有应对的办法。”
雁归动了动,也只是把脸又重新埋进楚岚怀里,一声不吭。
年轻的乾安帝陛下御驾亲征挥师南下直捣虞国天都城时,是何等的魄力与胆识,这回也是一样,他哪怕自己再御驾亲征一次也绝不愿放楚岚去涉险,其实,自己家这位楚将军尽管年纪尚轻,却已是身经百战,甚至说戎马半生也不为过,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楚将军是当今朝廷难得的帅才,可楚岚也是雁归的软肋、乾安帝脖子上的那片逆鳞,碰都不能碰一下的那种。
“雁归?”
等了一会儿,怀里的人不吭声,楚岚知道他心里别扭着,便哄道:“人都有私心,雁归,你就不想知道我的私心是什么?”
闻言,雁归果然抬头,却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他。
“其实……在你兵临城下,攻进天都那一刻,身为武将,无论是为国尽忠还是遵从楚家祖训,我都该誓与旧虞共存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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