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人刚刚做的事情，顾佳佳的心里面便一阵阵地犯恶心，她朝着河里面扑腾的胡铁牛啐了一口，扭头跑了。
    村头的这条小河并不深，根本就淹不死人，胡铁牛顶多受点罪，并不会有多大麻烦。
    可是顾佳佳若是能忍下这口气，她也就不叫顾佳佳了。
    顾佳佳朝着大队长刘福生家的方向跑去，她故意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又在身上狠狠地掐了两把，最后一狠心，干脆在地上滚了一圈，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
    把自己折腾成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后，顾佳佳哭着往刘福生家的方向跑去了。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路跑过去，有不少人家都被她惊动了，大家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看人闹，见顾佳佳满身狼狈地凄凄惨惨的模样，心下便犯了嘀咕。
    这顾家的孙女是出什么事情了么？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昨天顾家才闹了一出事儿，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这一台台的戏还有完没完了？
    冬日里没什么活计，大家都闲得慌，正好吃过早饭没什么事情可做，便干脆跟过去瞧瞧热闹。
    没多大会儿功夫，顾佳佳的身后便缀了一大波的人，这些都是跟着她一起去瞧热闹的。
    顾佳佳是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闹大的，所以跟的人越多越好，凭借着她这天生的锦鲤命，这些人百分之百都是站在她这一头的。
    顾佳佳就这么一路哭着跑到了刘福生家门口，正当她想要过去敲门的时候，刘福生推着自行车从屋子里面出来了。
    当看到外面的阵仗时，刘福生额头上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
    这昨天刚才闹了一次，今天又来一次，这些人到底有完没完？他们想要做什么！
    刘福生头大如斗，不过还是耐着性子，摆出了自己属于大队长的威严来。
    “这又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又想做什么？没活没也的，你们不在家里面好好弄自己的事情，到我这里做什么？”
    见刘福生似乎生气了，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稍稍消停了一些，不过为了表示他们并不是来找事儿的，大家齐齐指了指最前面的顾佳佳，其声说道：“是顾家这孙女有事情，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大家这么一说，刘福生才注意到顾佳佳，当看到那狼狈不堪的顾佳佳时，刘福生的头更疼了。
    怎么又是顾家的人？这一家人到底是有完没完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刘福生对顾家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可是顾佳佳一个小姑娘找上门来，加上这么多村民们看着，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把她扔在一边儿不搭理她。
    “顾佳佳，你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是跟人打架还是怎么的了？”
    听到刘福生的话后，顾佳佳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掉，她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边儿哭一边儿口齿清晰地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消息也太劲爆了，听到顾佳佳的话后，所有的人都懵了，大家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佳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是，这当长辈的打骂小辈不是正常的么？这小丫头的气性怎么就这么大，小小年纪居然就要跟长辈分家另过，谁给她的胆子？她这胆子大得可是能包天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觉得顾佳佳这姑娘有些太过了。
    刘福生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觉得这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太懂事儿了。
    村里的这些孩子们，谁没被家长打过骂过，要是真开了这个口子，以后那些小兔崽子们还不翻了天吗？
    “顾佳佳，分家可不是能胡闹的事情，你年纪小，别这么闹腾了，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要顾忌着点的……”
    顾佳佳原本以为自己说了她受的那些委屈后，这些人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儿，然而不论是刘福生还是其他的那些人却都在劝她回去，难道她的锦鲤命失效了吗？
    顾佳佳有片刻的慌乱，不过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
    肯定不是因为她的锦鲤命没用，而是时代不同，现在这个年代，村子里的这些人都是愚昧无知的乡巴佬，哪里会尊重孩子？
    不行，她得放大招了，要不然这事儿还真不会照着她预计的方向发展。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原因，胡铁牛就是个畜生，他对我图谋不轨……”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大家看顾佳佳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对了。
    这姑娘才十二岁吧，她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
    然而顾佳佳已经豁出去了，哪里会管这些，在过几年到了严打的时候，流氓罪都是直接判死刑的，现在也差不了几年，骚扰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想必大家都会谴责胡铁牛的。
    然而顾佳佳将一切都想的很好，却没有考虑到现实。
    这个年月，小姑娘被人骚扰了，就算大家会指责那个小流氓，可是被骚扰的小姑娘也会被大家诟病的。
    “我在小河边……他对我动手动脚……后来我跑了，他掉到河里去了……刘队长，我们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家里人都偏向他，我要是继续在那个家住着，我一定会被他给逼死的……”
    说着说着，顾佳佳便哭了起来，她越哭越伤心，那声音高高低低的，大家的情绪慢慢地也都被带动了起来。
    是了，顾佳佳不过是个小姑娘，爹娘去得早，她一个小姑娘在顾家哪里会被重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可不就要找大队长给她做主了？
    随着顾佳佳哭得越来越伤心，大家伙儿的也越来越上头，纷纷叫嚷着要去给顾佳佳出气儿。
    看着群情激愤的村民们，刘福生额头上的青筋跳得更欢畅了。
    他怎么从前都没有发现过，自己手底下管着的这些村民们都是这么容易被人挑拨的憨蛋？
    刘福生今天是真有事情要去公社，村子里的几只老肥猪都死了，这虽然是他们村子的事情，可也要去跟公社书记说一声的，要不然的话，等到年底评优秀村干部的话，他怕是连提名都提不上。
    刘福生有心把这件事情给压到他回来再处理，可是他刚才露出了这个意思，就被这些村民们给怼了一顿。
    “汇报工作哪里有顾家孙女这事儿重要，等你回来了，黄花菜不都凉了。”
    “是啊大队长，做人不能光顾着自己啊，人家小姑娘都这么惨了，你还不帮忙，你这个大队长是怎么做的？”
    刘福生又感觉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昨天是这样子的，今天又是这样子的，仿佛沾上顾家的人，这些人的就跟没了自己的脑子一样，全都听顾家人的摆布。
    只是这么多的村民围着，他想走也走不了，无奈之下他只好跟着去顾家一趟了。
    直到此时，刘福生仍旧觉得荒谬无比。
    看着那些村民们真心实意地安慰着个顾佳佳，说他们一定会替她做主，一定会帮着她，让她分家出去另过的。
    “佳佳你放心吧，我们家人口简单，家里还有自留地，粮食多得是，你分家出去另过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
    另一个则说道：“我们家跟顾家老宅挺近的，你要是分出去过了，就来我家吃，我们家不差你那一口吃的。”
    这么一群人说什么话的都有，大家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支持顾佳佳分家，并且会在她分家之后帮助她的。
    这样子的局面正是顾佳佳想要的，有了这么多的村民帮忙，她想要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的。
    志得意满的顾佳佳下意识地回头，想要看看刘福生是什么表情。
    结果刚一转头，就发现刘福生正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顾佳佳的心咯噔蹦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刘队长，难道你也觉得我活该遭遇这些吗？如果只能这样子憋憋屈屈地活着，那我不如去死了……”
    说到最后，顾佳佳悲从心来，又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看到顾佳佳这个样子，刘福生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迷茫之色，很快他便清醒了过来，在看顾佳佳的时候，就觉得她分外可怜了起来，对伤了顾佳佳的那些顾家人，打心眼儿里地厌恶了起来。
    顾家那些人也太过分了，顾佳佳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他们不说如珠似宝地宠着她，怎么能对她做出这种事情来？
    “佳佳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这个小安村还是我说了算，他们想要欺负你，还要看看我答应不答应！”
    刘福生这么一说，跟着一起来的村民们气势更足，大家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顾佳佳，气势汹汹地朝着顾家的方向去了。
    他们今天势必要为估计顾佳佳讨回个公道来。
    就在刘福生带着村里人去顾家给顾佳佳讨回公道的时候，戚妄驮着戚有福，带着三个公安同志往小安村的方向赶来。
    这次跟着戚妄一起来的公安除了最开始接待他的那个张爱国外，另外两个是刚入职不久的年轻公安，一个叫刘红伟，另一个叫叶国远。
    昨天下午去邮局调查存根的人就是刘红伟。
    戚妄下乡八年，他家里人可给他寄了不少东西来，那些钱就不说了，光是那些吃的喝的都不是一笔小数目，看到这些东西，别说是那些村民了，就连他这个捧着铁饭碗的正式工都眼热。
    要知道他不算别的补助，一个月的工资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块钱罢了，而戚妄的家里人每个月寄给他的钱就有三十块，这还不算粮票布票和其他的那些票，光是拿着这些东西，戚妄就算是在乡下，也能过得十分潇洒了。
    所以他们并不怀疑戚妄那谋财害命的说法有什么问题，对那个叫顾雪梅的女人设计了戚妄的话也没有任何怀疑——光是看戚家给的这些东西就知道戚家的条件有多好了，人家城里来的高中生，模样又生得这样好，什么样子的漂亮姑娘他没有见过？至于在乡下地方找吗？
    要知道戚妄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六岁，凭着他这家庭条件，得了机会回城，那什么样的城里女人找不到？
    知道了这件事案子后，他们这些公安们讨论了很长时间，都为戚妄觉得不值。
    要知道最近两年回城的政策其实放宽了许多，凭借着戚妄的能力，若不是因为结了婚，他怕是早就回城去了。
    这场婚姻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回不了城不说，还白嗒嗒地成了二婚头，自己和孩子的身体都差成这个样子，若不是这次他孤注一掷选择来报公安，怕是不明不白死在那个村子里面都没有人知道。
    “戚知青，等这事儿解决了，你还是想办法回城的好，咱们这地方虽然也不错，可终归不是你的家。”
    戚妄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有这个打算的，有福都六岁了，还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我想带他回去，跟我父母生活在一起，也能让他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叶国远闻言，眼中露出一抹赞许之色：“你能这样想很好，若是你早一点儿硬气起来，何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虽然戚妄确实很惨，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难辞其咎，若是早早地寻求公安帮助，他们两个的日子也不至于成了这样子。
    不过好在戚妄现在想清楚了，一切也还不晚，怕就怕那一条道走到黑的，让人想扶都扶不起来。
    对于叶国远说的话，戚妄也不好辩驳什么，毕竟当初的原主考虑事情太片面了，不过这也怪不了他。
    那会儿的原主也年轻，他被养得很好，哪里见过这些黑暗面？他怎么知道人心贪婪，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
    与人为善并没有错，但是也要看那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付出善意。
    感觉到身后的小家伙贴在了他的身上，那瘦瘦的小手试图抱住他的腰，戚妄的心柔软了下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
    “有福乖，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戚有福乖乖地嗯了一声，把戚妄抱得更紧了。
    他喜欢现在这个爹。
    几人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已经到了小安村，戚妄先领着他们回了自己的家。
    昨天他趁乱悄悄带着戚有福从后门跑了，原本以为家里面会被那些村民们给翻得一团糟，不过开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没什么变化，戚妄微微一怔，想到上锁的大门，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刘福生和不少大队干部都在，有他们在这里，就算那些村民们是混不吝的，也要顾忌几分，想来这院子门是刘福生帮忙锁上的。
    “公安同志们，顾家距离这里并没有好远，你们的自行车就放在这里吧，等会儿我们地走过去，你们看如何？”
    张爱国他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他们同意了，戚妄又问他们要不要喝水，他起火烧点水给他们喝。
    张爱国摇了摇头，拒绝了戚妄的好意：“戚知青，你不用忙活了，我们来是办案的，先把正事解决了再说。”
    见他们坚持，戚妄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有福，你乖乖在家待着，我跟公安叔叔去办案，等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可以吗？”
    戚妄并不想带戚有福过去，这种场面对他这个孩子来说有些过于残酷了，他一个小孩子不必接触这些东西。
    戚有福闻言，紧紧地抓住了戚妄的衣襟，满脸不安地看向了戚妄：“爹，让有福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我担心你，有福可以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