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彼此关爱的人才可如此。”说完他又嗫嚅地补了一句:“你只可与哥哥……如此……这般。”
“我知道了哥哥,我不会去亲别人,也不会让别人亲我的。”婵儿笑吟吟地保证道。
李允故作姿态地“嗯”了一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此时寨中的护卫已将饭菜送到了门外,李允起身朝他们点了点头,两名护卫才提着沉沉的食盒入得屋内,继而将热乎乎的饭菜一一布好。
对比上京的饮食,这山寨的菜肴自然是粗糙了一点,却也别有一番山野的风味。
再加之两人经历一整日的劳顿,此时也是又累又饿,就着这些饭菜吃起来倒也知足得很。
用完了饭食,两人又黏乎了一会儿,天便完全黑了下来。
山里的夜格外寒凉而厚重,冷风在屋外呼呼地吹,吹得窗子也跟着嘎吱嘎吱响,李允早给小姑娘备好了木盆、热水,洗牙膏,让她洗漱完了好上床躺着,暖和一些。
待婵儿洗完躺上床,李允坐着陪她说了会儿话,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小姑娘便倦意袭来,靠在软枕上迷迷糊糊睡去,睡前嘴里还呢喃着:“哥哥你快去洗……陪我睡。”
李允掖紧了被角,盯着熟睡的小姑娘好一会儿,忍不住抬手轻抚她被烛光镀出一层光晕的瓷白小脸,心里五味杂陈。
小姑娘心思浅白,天真纯洁,万事不会去深想,自然能睡得下。
但他不一样,他本就成长于淤泥之中,看够了人类的肮脏与苟且,今日陡然知晓阮家人被追杀的真相,他又如何能睡得着?
他钦佩于阮江南的大义与勇敢,能冒着世代被追杀的风险救下皇子且留下陈情书,而作为一介德高望重的史官,其陈情书的威望之高也毋庸置疑。
他也明白了宣德帝为何如此丧心病狂地去追杀,因为一旦陈情书现世,不只宫变的丑闻会被揭穿,连那已长大成人的前朝皇子估计也会将他立马赶下皇位。
怪不得老谋深算的杜明浩要将婵儿养在府中,如此一枚大棋,简直是将在了宣德帝的心窝上。
也怪不得宣德帝会毫不犹豫地要将整个太尉府灭门,不准留一个活口,他不过是被人捏住了七寸而已。
一切的起因,不过源于政客的野心,却将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卷入漩涡中。
李允再次心疼地看了一眼婵儿,小姑娘睡得正酣,长长的眼睫在鼻梁处投下浅浅的暗影,乌发自头顶泻下,静静地弯在耳垂处,使得一张精巧的芙蓉面愈加妩媚动人。
明明生在腐朽处,却偏偏长出了仙子一般的心性与容颜,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李允虽心疼,却也欣慰。
他掀起衣摆从床沿前起身,踱步到屋外的走廊上。
屋外黑漆漆的,冷风割人,李允倚栏而立,俊朗的面容阴沉得如寒潭一般。
他虽心疼宋庭轩的早逝,想要查到确切证据为他报仇,却对其兄宋庭礼的遭遇并不热衷。
他也虽厌恶宣德帝的多疑,反感端王的嚣张,却从未想过要将这大梁国改朝换代,更无暇与整个朝堂做对。
过去的多年,他被迫成为别人手中无情无义的一把刀,往后的多年,他想要的,不过是与婵儿在一起的一份平安而已。
可眼下,这份平安似乎已是一种奢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他将婵儿藏于何处,必将躲不过朝廷源源不断的刺杀与围剿。
与其被动反抗,倒不如主动出击。李允想到这里,握了握拳,眸底的光比这呼呼的冷风更寒凉。
顺子从走廊的另一端缓走行来,问了声:“少主,是睡不着么?”
李允看了他一眼,淡然地应道:“废话少说。”
顺子瞄了一眼杀气凛凛的主子,便知他心绪不大好,心里藏着的话便卡在喉咙里,不敢说。
“咱们啥时返回上京?”他问了句不疼不痒的话。
“明天我问过婵儿后再决定。”李允随口答道。
顺子一听主子如此宝贝着那小姑娘,心里又起了担心,摸了把后脑勺,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嗫嚅着问:“少主,咱们真要跟朝廷做对么?这可是改朝换代的大事,咱们……”
“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可。”李允打断了他的话:“如今端王在暗地里大肆刺杀明月堂的兄弟,你回去后联络各组领头,将愿意离开上京的人组织起来,迁到天龙寨来。”
“好的少主。”顺子低声应道,片刻后又问:“小姐还要回上京么?小的觉得她待在这天龙寨怕是还安全一些。”
李允斜了他一眼:“我在哪,她便在哪。”
顺子“哦”了一声,讨了个没趣,好一会儿后喃喃道:“要是咱们能找到那前朝的皇子就好了。”
李允没吭声,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在夜色里显得尤其俊朗,“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他终于沉声道。
“好的少主。”顺子悻悻地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李允站在走廊的栏杆旁,抬头看着茫茫夜色,一个人站了许久。
而此时的上京,端王的太子册封仪式正在热闹地举行,朝臣们下了值,在家中用完了饭食,又着急忙慌地换上官袍来宫中参加此等盛会。
虽个个面上露着喜色,但心里却怨声载道,哪朝哪代也找不出有在晚间举办册封仪式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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