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转身,就听褚彦大声询问道:卫苏可在此?
场上众人一脸懵,卫苏是何人?竟然能得褚先生亲自问询。
卫苏不明所以,陶瑾已经一脸喜色的站出来,开口替他答话了,在的,在的,他在那边。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陶瑾所指的方向看过来,正是卫苏所在之地。一下子,卫苏就显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卫苏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上前两步拱手道:小子卫苏,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褚彦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有些不相信,你就是卫苏?
卫苏微微一笑,正是,仅此一人,如假包换。
卫苏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场中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卫苏究竟是何许人也?这般胆大妄为。敢与褚先生玩笑,怕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只要褚先生一句话,在场众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给淹死了。
陶瑾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还想着褚先生突然间问起,是要提点卫苏。没想到卫苏这个时候竟然不着调,他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场上鸦雀无声,卫苏身周的人恨不能离他远远的,只有孙章不着痕迹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对于场中众人的表情变化,卫苏毫不在意。只是坦坦荡荡,不卑不亢立在那里,如松似竹,挺拔玉立。
有趣的小子,褚彦严肃的脸上有了一抹笑意。今日抽到签被指派出来接收这些世家子弟,在他看来纯粹是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没想到,他心血来潮随口一问,竟然问来这么个有趣的人。
至于他为何会知道卫苏的名字,是今日出来之际,端木那个老头子在祭酒大人面前提起这个人,又特别嘱咐让他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正是这样,他临时想起来,才有这么一问。
年轻人,胆子倒不小。从来都是别人恭恭敬敬。褚彦还从来没有见过敢这般与他对视,不卑不亢的人,这感觉倒有些新奇。
陶瑾此时顾不得太多,站在卫苏面前,替他赔礼道:褚先生,卫苏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先生海涵。
谢灼见这一幕,心中冷笑,陶瑾竟然还护这个人,就不怕连累自己被赶出颍阳学宫吗?当真是没得救了,愚不可及。
这小子,还算重情重义,也不枉费我熬夜帮他归纳练习了,卫苏还是欣慰的。
不过卫苏却没想到让陶瑾掺和进来,他这个陶家的希望,还是别出什么茬子为好。卫苏上前,将陶瑾推开,笑道:小子行得端做的正,倒也不必畏首畏脑的。
褚彦不怒反笑,等停歇下来才说道:听说你也想要进颍阳学宫?
卫苏点头,没错,想来用不了几天,先生就又能在学宫之中见到小子了。他指的是过几日的论学大典。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卫苏竟然如此笃定能进得了颍阳学宫?在场的诸位,有哪位敢说这样的话?就连有岭南才子之称的邵公子怕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褚彦闻言后,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之色,反而点头道:那好,那我便在学宫之中等你,希望你真能如愿。
话说的很真诚,卫苏深深揖礼,借先生吉言,小子定不负先生所望。
褚彦便不再开口,挥挥袍袖,带着那些世家子弟进了颍阳学宫。
陶瑾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卫苏,在卫苏的催促下才跟着褚彦进了学宫。
卫苏松了一口气,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悄悄开溜,他现在在这些人当中算是出名了,此时不溜,等会儿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暴风雨呢。
好在自己反应快,卫苏回头远远看了一眼回过神来的众人,都在四下里找他呢。
孙章此时脑子还嗡嗡的,他刚刚认识的这位胆子也忒大了。褚先生什么人?竟敢如此对他说话,当真是太无知了吧?万一褚先生一个不高兴,将卫苏拒之门外不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众人没见到卫苏,有见到之前跟卫苏说过话的孙章,便纷纷围上来打听,想要知道这卫苏究竟是何许人也。
孙章又哪里知道太多,抵不过众人口舌纷乱,只能敷衍道:不过萍水相逢,我又如何能知道?诸位可自去打听,小弟实在帮不上忙,告辞!告辞!
说完便准备开溜,再不溜,他还不得被烦死。
孙章一溜,众人也没了消息来源,只得遗憾散去。不过,既然卫苏要去参加论学大典,那么到时候定然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卫苏微微一笑,脚步轻快的朝着自己的住处而去。之前就已经来看过一次了,总的来说租下秦湛的这个院子,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这样的好地方,秦湛竟然舍得租赁出来,他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转过一出廊桥水榭,眼前豁然开朗,卫苏一抬眼间就见到等在门前的秦湛。翩翩少年郎,眉目如画,挺直玉立,举手投足间,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秦湛见到卫苏,嘴角上扬,迎了过来。
你专程等我?卫苏笑道。
秦湛点点头,压抑住心头的喜悦,今日你们第一次搬过来,我这里略备薄酒,为你们接风。
卫苏拍拍额头,看我都忙忘了,初来乍到,原该我请酒吃饭的。
秦湛帮他们太多了,他们兄妹二人身无长物,什么东西都要重新开始置办。可是秦湛竟然替他们安排周到,只需要拎包入住,让卫苏省心不少。
今日你们没甚准备,下次再请酒也是一样。
卫苏还待说什么,一个声音催促道:哎呀!你们怎么还磨磨唧唧,快些,快些,酒菜就快凉了。
荀祁走出门来,主人都还不急,他这个蹭饭的反倒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卫苏两人相视一笑,便携手同行。
被冷落到一边的荀祁神色有些幽怨,好个秦湛,有了新人忘旧人,真是见色忘友。
酒过三巡,面酣耳热,三人相谈甚欢。
秦湛盯着颊上染上红晕的卫苏,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卫公子这次是想进颍阳学宫进学?只是一般人没有身份背景,要进颍阳学宫实在是有些难。如果没有举荐的话,只凭自己荀祁喝下一杯酒,摇摇头,听说千百年来平民能进学宫的不过屈指可数。
秦湛皱了皱眉,事实如此,卫苏既然没有争取陶家的名额,那就只能靠自己。但是这何其难?
他不忍心卫苏失望,沉声道:你可有把握,如果如果,我去求求先生,让他破例收你入学。
荀祁筷子上夹的菜掉在桌上也浑然不觉,他从未听秦湛如此,竟然如此低声下气,还要用自己的身份为这人谋?
然而,卫苏笑着拒绝,那倒不必,颍阳学宫之中将来必有我卫苏之名,你们等着吧。
哟!这么狂妄?荀祁却是不相信卫苏的话,如果我们出面,或许你还能有一丝机会,如若不然,你可别后悔啊。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卫苏摇摇头,如果不是以自己的本事进颍阳学宫,那么不进也罢。
卫苏自有自己的坚持,他是有点子文人的清高傲骨的。只是曾经他的那点傲骨最终被磨平,他最讨厌的是人情世故圆滑,却不得不被这样的大染缸染透,时常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不想重活这辈子还这般随波逐流,被世俗同化。说他狂妄也好,谦逊也罢,那都是他卫苏,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此次不过是尽力一博罢了,就算失败了,也能一蓑烟雨任平生,自此隐逸山林,几亩薄田,山中鸟兽为伴,足矣。
这话一出,秦湛却是捏紧了手中的筷子,不知为何,他想如果真是这样,也许将来就永远都见不到眼前这人了。
他眉心紧皱,不想有这样的结果。卫苏能进颍阳学宫,他们同窗求学一起进步。在将来,这青葱岁月必将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第28章
知道他们也是一片好意。他们之前素未谋面,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租客,他们竟也能为自己着想。卫苏怎能不受感动?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在此谢过。我却不愿意此生留下憾事,我自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卫苏坦坦荡荡。
荀祁与秦湛互看一眼, 对卫苏生了一股敬重来。当今世道, 一个庶民, 眼看着眼前的康庄大道却不愿意走捷径。反而要凭借自己的本事, 可单凭自己, 想要改变身份是何等艰难?
卫苏意已决,荀祁不便再劝, 只能转变话题, 诸子百家,不知卫公子所习为何?
他也是想看看卫苏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 既然狂妄那就应该有狂妄的资本, 否则,就成了夜郎自大了。
卫苏一只手撑着下颌, 一只手摩挲着杯沿, 轻轻一笑,自有一股春意盎漾。他似乎思索了一会,眉心微蹙,嗯, 选择有些困难。只能说道:嗯, 诸子百家,应该说都有涉猎吧。
嗬!荀祁手中的杯子一个没拿稳, 砰地摔在桌上, 酒水流了满桌, 依然浑然不觉。
卫苏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荀祁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擦了擦桌面,有些尴尬的道:手滑,失误,失误!哪里又是失误?如果没有卫苏那句话,他怎么会震惊得拿不住杯子?
秦湛还好,神情微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色,只不过,说不吃惊是假的。这世上,千百年来,谁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圣师在世之日,老人家也不敢说能够全部涉猎诸子百家。
有史书记载,圣师曾有弟子不务正业,所学颇杂,不管是任何的学问都想要尝试一番,只要学到更多的本事,便能得到更多的赏识。然而圣师却不赞同此举,在教育弟子时就语重心长说过,学艺必学精,囫囵吞枣终难成大器。
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贪多嚼不烂,如此一来,最终却一事无成。
荀祁不停朝着秦湛使眼色,秦湛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知道低着头在想什么。
荀祁没法,轻咳了一声,笑道:厉害,厉害,我研习礼法多年,也只是略通皮毛。有很多东西都是想不明白,卫公子是否能不吝指教?
话中的意思是要考较一番了,卫苏轻笑,轻扬下巴,指教谈不上,有什么问题想法说出来切磋切磋倒是可以的。
可。秦湛也点头同意。卫苏的身上有太多让人看不透的东西,或许可以借此摸个底儿,自己也好心中有数。
连秦湛都同意了,荀祁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拱拱手道:如今世人皆道礼法,认为法逃不开礼,可究竟以礼治国还是以法治国,至今仍无定论。不知卫公子以为何?
如果换做以前,卫苏刚刚穿越到穷乡僻壤之地,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答得上来的。他在陶家藏室呆了几个月可不是白呆的。
荀祁与秦湛眼睛都盯着卫苏,秦湛神色有些肃然,他没想到荀祁一开口就是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当世依旧无解,一旦提及,便会有不同的声音辩论,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不了了之。
而荀祁话音一落,便抿了一口酒,似笑非笑的看着卫苏。呵,爷叫你狂妄,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你还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卫苏神色自若,在荀祁问话之时就淡定的喝酒吃菜,听完之后,才放下筷子来。笑着道:众所周知,法脱胎于礼,这是不可争的事实。有记载云: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纷争辩诉,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行法非礼不行;祷词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注①由此可见,前朝礼法于一体。
荀祁点头,卫苏说的一点不错。
卫苏接着说道:如今礼法之争加剧,愈演愈烈,我认为是不可避免的。
不可避免?那这样下去又该如何?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来,难不成就要一直争论下去?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当然不可能按部就班。卫苏伸出一根食指在眼前摇了摇,争论出结果来又如何?难道礼就能将法碾压下去么?或者法站在礼的头顶?
可是,不争出个结果来,谁都不服谁。
卫苏摇摇头,格局,格局懂不懂?礼与法既然不相容,那何不剥离出来,自成一脉?
剥离?剥离?荀祁喃喃自语,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只是想不通其中精妙之处。
卫苏淡笑不语,如果能过领悟透彻,自成一派,那便是轻而易举。
秦湛看荀祁从未有过的认真模样,心知这是有了些了悟,趁热打铁,不如帮帮好友。他沉吟道:要剥离到也不难,难的是剥离出来之后如何定论?一个新生事物,没有足够的保护,没有血肉,最终也将泯灭消散。
那就给它构建一个框架,替他装上骨肉。这就需要更多的人去完成,或许一代人难以完成,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哦?卫公子是否已经有了些想法?不知能否说说看?秦湛偏过头,眼中微光闪过。
卫苏也不客套,侃侃而谈,这个说起来就多了,法者,国之权衡者也。公正权威是必不可少的,立法是循序渐进,顺应时代发展,顺应民心。
以法治国不是不可能,但必须民知法令,执法必信,做到赏罚分明。前朝有刑不上士大夫,可是我却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呵!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荀祁惊讶出声。他看向秦湛,手指都微微发抖,这话这话
大逆不道,的确是大逆不道。君王天授,哪怕无道,臣民却敢怒不敢言,谁人敢以罪制之。可卫苏那句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何能够行的通?
卫苏并没有管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喝了一口酒,继续道:要知道,不论哪一种学说,要用在国事上,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富国强兵。君无术则弊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此不可一无,皆帝王之具也。注②故而,法治、势治、术治三者合二为一,相辅相成,是不可或缺的。当然了这并非是一蹴而就的,这就需要很多人的努力,还要根据国情民俗制定相应的法律法规。而且定法也非一成不变,或许百年前的法规用于百年后就已经不适用了。
卫苏停下来,他说了那么多,也只是依据他曾经学到的,以及了解的历史简单的总结。他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没有任何的规律可言。也不知道这两人能否听懂,不过他也没打算做过多的解释。
分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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