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红了眼眶。这三年他们之间虽然不算相处融洽,但是想到他要上战场去,她自然难受:“我和你一道去。”
骆永亭白了她一眼:“你当然陪我一道去。你身体这么差,留在别处,我怎么放心?”他的耳尖微红,又大声说道:“你别多想啊,我是怕你对不起我爹!”
薛瑾笑了一笑,低声说道:“那可要劳烦你了,或者我还可以做个军医身边的医童。”
这几年间,她剑术没长进,医术倒是精进了不少。这具身体很差,她医书翻得多了,自然而然地也学的多了。
骆永亭发挥自己熊孩子的优势,毫无理由地要遣散家仆。众人纷纷到薛瑾面前哭诉告状。
薛瑾心下喟叹,『乱』世将至。他们也难有容身之地。她出面将自己私房分散给众人,让他们自行离去,如果真不愿离开,留下来看守宅子也好。
她对外说,她身体不好,久病沉疴,需要四处寻访名医。或许一年半载就回来了,或许十年八年寻找不得,葬身他乡。作为她的儿子,骆永亭自然是要随她一同前往的。
小棠陪伴她多年,想要跟随着她,却又放不下自己的家人,只得作罢。
安抚好了众人,薛瑾才和骆永亭收拾了细软,一道离开。她临行前,交给小棠一封信,叮嘱小棠三日之后方可打开。
小棠虽然怯懦,但对叶月英忠心耿耿。事情交给她,薛瑾大约是放心的。
出城原本不大容易,但近来京中涌入了太多的流民,费了些功夫,他们出了城。
骆永亭十几年来第一次出京城,心情飞扬,考虑薛瑾的身体问题,他很主动地在车行买了一架马车,亲自做起了车夫。
『乱』世之中,升斗之民最苦。流民大多是从南到北,而他们偏偏是从北往南。混在衣衫褴褛的难民当中,格外引人注目。他们只有两人,可不大安全呢。
夜间,他们就在官道的大路上休息。
骆永亭不知从哪里得了只野兔,生了火,来烤野兔吃。虽然错过了客栈,但他的心情很好。
薛瑾低声说道:“不如我们弃了马车,一路步行就是了。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骆永亭只当没听见,反而兴致勃勃地问:“你给小棠的信里写的是什么?”
薛瑾咳了两声,并没有回答。她在信里,希望众人变卖铺子田产散去。她生怕骆永亭一旦成名,会连累家中诸仆。
骆永亭听不到她的回答,脸『色』微变,却还是勉强一笑:“你哪里来的私房钱散给他们?你克扣我月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很不喜欢她这种瞒着他的行为。
薛瑾笑笑:“还不许我有点私房钱了?放心,没动你的钱。”
骆永亭哼了一声:“那谁知道?”
“我把你爹送给我的首饰全当掉了,我这个样子,那些本来就用不着。”
骆永亭霍地站了起来:“你把我爹给你的东西都当掉了?我爹给你的,你怎么可以当掉?”
薛瑾脸『色』苍白,低声道:“你不要生气,我是一个寡『妇』,要那些东西做什么?钱财本来就是身外之物。他们没了生计,一家老小可怎么养活?”
第47章 男神暴力熊孩子(六)
骆永亭冷笑了两声,阴阳怪气:“你倒是心地好。
薛瑾苦笑,低声道:“你不要恼,我们比他们拥有的更多。你拔剑而起难道不是看不得苍生受苦么?”
骆永亭盯着面前的火堆,并未回答。他才不是为了苍生,他就是想扬名立万,做大英雄。可是,他的想法,为什么要让她知道?
一路关卡重重,薛瑾从骆永亭身上渐渐认识到了基因的重要『性』。这孩子平日里斗鸡走狗,这时倒成长了许多,每每遇到问题,他都能出面解决,颇有乃父之风。
薛瑾很是欣慰,熊孩子长大了。
老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骆永亭出门在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眼界太小。他们有细软,有干粮,能维持体面,而路上大多的流民都是蓬头垢面,尊严难以保全的。
他们见过相互扶持着行在路上的,也见过为一水一饭而争的。鬻儿卖女,夫妻分离。南行的路上,他们遇见最多的就是分离。
骆永亭第一次赞同薛瑾的话,她说『乱』世之中,升斗之民最苦。她力量薄弱,难以平息战事。但他既然胸有所学,自然应该为民而战。
不是为了扬名立万,而是希望他父亲当年庇佑过的人们不再遭受苦难。他知道,他和父亲差得太远。
这三年当中,薛瑾把能给予他的东西都给了他,他现在缺少的是一颗正直勇敢的心。
骆永亭沉默了许多,他身体里毕竟流着父亲的血『液』,那是灵魂深处的声音。他要守卫这片土地,他要让他父亲保护过的人过上安逸的生活。
数月后,他们到了南方义军的地界。义军已连克数十州县,在宛州建立临时『政府』,算是正式与朝廷划清界限。
薛瑾看见前来接应的唐礼十分诧异:“唐先生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边?”
唐礼和骆永亭相视而笑,却不回答。
薛瑾心下了然:“原来是唐先生的主意。”她向唐礼恭敬地施了一礼:“多谢唐先生。”
谢他对骆永亭三年的教导,谢他劝骆永亭走出。如果不是他,仅凭她一人之力,还不知道骆永亭今日是何等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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