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是热的,这让纳西索斯感到安心。
他轻轻喊:“哈迪斯。”
床上的男神没有回应。
他便笑,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咬得很轻,他怕把他咬痛。
“你未免太懒惰了,一直不肯醒来。”
床上的男神没有反应。
纳西索斯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就准许你再睡了会儿吧。”
他自说自话,竟也自得其乐。
他总觉得哈迪斯应该听得见,他要说给他听。
“我要出一趟门,去弗里基亚。”纳西索斯把自己的行程告诉他,又不忘提醒:“你要抓紧时间睡啊,等我回来的时候,就不准你睡了。”
他说着,又捏了捏哈迪斯的手指,像在把玩一个有趣的小玩具。
“听到没有?”又捏了捏。
“你要是听见了,就动一动手指。”
纳西索斯说着,低头,去看被他握住的那只手。
骨节修长,好看。
只是,一动未动。
纳西索斯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了。他不允许自己低落,他现在必须振作。他想了想,干脆用手指抵着哈迪斯的手指,晃了晃,又晃了晃。他的声音重新变得轻快:“我就知道你听见了!”
他满意地把哈迪斯的手塞回被子,又倾身去问他略显苍白的嘴唇。
“我走了,哈迪斯。”
“等我回来。”
床上的重量骤然减轻,纳西索斯走出了寝殿。
哈迪斯的指尖还残留着纳西索斯的温度,在空无一人的寝殿里,他的手指兀然弹动了两下。
——嗯。
——他听到了。
接近黄昏的时候,纳西索斯带着他的冥府军队出发了。
这个时间对于冥府的士兵来说刚刚好,他们受死亡的限制,不能见黄金马车上熊熊的天火,也不能与人类过分接触,夜深人静反而是他们行动的好时候。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在凛冬未过的弗里基亚,渐渐流传开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传言。当别的地区仍在抵御寒冬的时候,弗里基亚的荒郊野岭竟然出现了大片的萤火虫,夜夜散发着莹莹的光……
这两天的时间,宙斯倒是没派人直接阻拦他们的行动,只是冬风神常来,吹一阵冷风,便送来了风雪。簌簌的雪覆盖了弗里基亚的大山,那些药草便悉数隐匿了起来。
柠黄草是只有神明才用得上的草药,人类不会采摘,基本也不把它当作药草识记。纳西索斯从山林的猎户那里问不出任何消息,只能寄希望于遍地搜寻。为了方便冥府士兵行动,冬风神再来,纳西索斯就直接撵人了。
这下倒好,小心眼的冬风神是被撵走了,却吹到哪里就在哪里传播,说冥王的伴侣是个小心眼又霸道的神明,蓄意败坏纳西索斯的名声。纳西索斯是不在乎这个的,奥林匹斯神山上的女神阿芙洛狄特听了,却是心情大好,不一会儿美惠三女神的歌声就从她的神殿传了出来。
听了冬风神送来的消息,阿芙洛狄特又有了主意。前阵子她好不容易求得神王替她出气,只要纳西索斯到了人间,宙斯就会派恶兽去袭击他。哪怕不能取他的性命,总要让他尝一尝她当时的狼狈。然而现在冥王出事,所有神明都留意着冥府的行动,宙斯又收回了承诺,怕被众神知道,抓他对付冥界的证据。
阿芙洛狄特本来是不高兴的,眼看着敌人主动给了机会,她却不能抓住,怎么不可惜?但她转念一想,宙斯和哈迪斯没有私怨,只是权力斗争,所以他不好出手。但是她和纳西索斯有私怨啊!
不说她被羞辱的事,她可怜的儿子——小爱神厄洛斯到现在为止,双眼都没有好全。光明神替他治疗的事,众神都知晓。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可怜,到现在仍是半瞎状态,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在室内都会撞到桌子,更别提去室外了。他现在根本不愿意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自暴自弃。
这都是纳西索斯的错!
阿芙洛狄特越想越气,手指抓在丝质的床单上,留下了四条长长的划痕。她决定了,她现在就要报一报私怨!要是成功,那是再好不过,纳西索斯该有好果子吃;就算不成功,她也是替神王分忧,有意拖延冥府寻找草药的进程,神王宙斯自然会庇护她。
想通这一关节,阿芙洛狄特只觉得豁然开朗。她腾地起身,往外殿走去,边走边吩咐随时的宁芙:“快去请不详之神过来!”
那是她的裙下之臣,也是她除了战神阿瑞斯之外,用得最好的武器。
阿芙洛狄特勾起红唇,笑得张扬。
她并不知晓,就在她的头顶,一双金色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第四天了。
纳西索斯站在高高的山岗上,俯瞰着冬季的萧条。这真不是一个适合寻找草药的季节,他甚至不敢确定,柠黄草会不会被寒冬冻死。光明神给的草药图鉴他已经看了几十几百遍,牢牢记在了心里,但他一直没找到那种草。
这个季节,真的有柠黄草么?
纳西索斯呼出一口白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没有时间怀疑,因为哈迪斯需要,所以他要努力找。
要努力。
要更努力……
“你在这里呀!”
一只有力的大手攀住山顶上的怪石,紧跟着,一个青年爬了上来。他穿着一身厚实的冬装,戴着一顶破旧的帽子,他自称是生活在伊达山上的放牧人,却有着普通放牧人所没有的俊俏的脸庞,当他微笑时,阳光都会在他面前失色,更别提他那一头美发,乌黑油亮,是他引以为傲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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