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太把院门大打开，嘴里嘟囔着：“大事？妇女主任找我有什么大事儿？是要找你爸吧？不对呀，你爸咋和妇女主任那边扯上关系了？”
    李主任笑了笑，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直接把自己今天的来意抖落出来：“秋大娘，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下纺织合作社的事情！”
    “纺织合作社？咱们大队只有个纺织合作小组，而且我已经退休啦！你去村口找王大娘吧，现在纺织小组归她管了！”
    李主任索性进了院子，把秋老太扶在椅子上坐下，把今天公社大会上的决定一条一条扳扯清楚了说给她听。
    秋老太越听越感兴趣，又找到了刚开始在纺织小组干的劲头。
    她要是不对刺绣感兴趣，也学不出来这一手好手艺，石拱桥大队的纺织小组她也是花了心思的。
    可惜纺织小组出来的东西销量不太好，大队分的工分不多，秋老爷子那个时候又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她索性就退出了纺织小组，把赚工分的机会留给年轻人。
    但是过了这么久的退休生活，又有一个新的纺织合作社找来，她不心动是假的，谁不想凭着自己的本事打拼出一份事业呢？
    李主任看她眼睛越来越亮，知道这事儿有机会了，于是讲得越来越深入，还承诺了要给秋老太好多福利。
    “秋大娘，你好好想想，咱们公社需要你呢！要是纺织合作社建立起来了，你就是咱们公社所有妇女同志的恩人！”
    秋老太犹豫着，思考了好半天，最终也没给李主任一个答案，要是她去纺织合作社了，那秋家着一家老小谁来照顾呢？
    不过……她又实在不甘心，这机会可难得，她这一手好手艺也不能糟蹋了吧？不说能流芳百世，至少要能有几批继承人吧？
    “大娘，既然你现在还拿不定主意，那我们先去大队的纺织合作小组看看，学习学习他们的经验？”
    秋老太恍恍惚惚答了声好，李主任就叹了一口气，由林建国和刘安民带路，去大队的纺织合作小组了。
    “妈，那我们就先走了？等爸和大哥回来，你和他们好好商量商量，要是家里忙不过来，我和爱华也能过来帮忙的！可别错过了这么好一个机会！”
    秋老太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等看不到几个人的身影了，这才关上了院门，提起地上的菜篮子，却怎么也不能再定下心来择菜。
    …………
    林建国和刘安民带着李主任在大队的纺织合作小组逛了一圈，纺织小组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分工还挺有条理，织布的织布，裁衣的裁衣，绣花的绣花，女工们的手艺都还不错。
    李主任带着自己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又请了合作小组的负责人问了好些问题，等到太阳快下山了，这才停下来。
    林建国看了看天色，赶紧招呼了一声：“李主任，天色已经晚了，要不你在大队休息一晚？”
    李主任却摇了摇头：“现在时间还够，我还是回公社去，回去再和几个办事员讨论讨论，集思广益！”
    林建国点了点头，也不强留她，其实大队里空的屋子也没几间，要是李主任硬要留下，恐怕也得和其他人挤一挤。
    等到林建国回到家，秋爱华已经煮好了晚饭，带着小林悦看林远志写石板字呢。
    林建国进门，先亲了小林悦一口，又看了看林远志写的石板字，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点了点头，那字果然比他写的端正许多。
    “咋样？那事儿有眉头了吗？公社那边答应不答应啊？”
    “还好，我看这事基本上稳了，只要公社那边好好准备，通过制衣厂的检验也不是什么难事，诶，对了，公社的李主任今天还去看了咱妈，要不你去劝劝？”
    秋爱华把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把小林悦放进林建国的怀里，去灶房去拿碗筷，端今天的饭菜。
    中午林建国没有回家，秋爱华只取了一小半的红烧肉炒了个土豆，大头全在今天的晚饭上。
    等到碗筷都上了桌，秋爱华才反应过来林建国刚刚说了些什么。
    “咱妈？公社也看上她那一手好手艺了？我看这事行，就看咱妈答不答应了，毕竟家里也得有人打理吧？会不会没空？”
    林建国哄着小林悦，看着秋爱华把锅里的红烧肉全部都铲起来，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他还没吃午饭呢！今天赶过来太急，一到大队三个人就忙着投入了工作，连午饭都忘了吃。
    “我想的是，索性咱们现在住得离爸妈家不远，不如你辛苦一点儿，再把你嫂子叫回来？”
    秋爱华诧异地看了一眼林建国，小声说道：“你同意这样办？不怕人家说闲话啊？”
    现在村子里都还是以前的老久思想，不兴让媳妇儿回娘家，要是媳妇儿回得勤了，那就是那个男人没用，看不住媳妇儿。
    林建国笑了笑：“都是些封建思想罢了，你男人还怕这些？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让咱妈没有顾忌得参与咱们纺织合作社的建设！”
    秋爱华笑了笑，把晚饭端过去，一家人又其乐融融地开始吃晚饭。
    …………
    另一头，秋家的饭却还没有煮好，自从李主任和建国他们走后，秋老太整个人就恍惚起来，心里想着事情，择菜煮饭就不那么顺利了。
    等秋老爷子和秋大哥下课回来，林倩还正忙着削红薯呢！
    “爸！妈精神好像不太好，我把她扶进屋里休息了，刚刚眯了一会儿，我这忙着煮晚饭呢，暂时丢不开手，你们快去看看，我先把晚饭煮好！”
    秋老爷子听了，连装书的布包都来不及放下，也不和儿子讨论那个什么新式教育理念了，赶紧冲进老两口的房间。
    秋老太现在还恍惚着呢！躺在床上发呆。
    “红菊！红菊！咋了？发生了啥事情，谁招你生气了？别怕，你说出来，咱们两爷子去帮你算账！”
    秋老太把眼珠子转过来，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气：“唉……我没事儿，就是今天建国带了人来……”
    “建国！林建国他惹你生气了？你放心！就算是咱女婿，咱们也照打不误！”
    秋老太赶紧坐起来，把咋咋呼呼的秋老爷子也按下来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咋还改不了这咋咋呼呼的臭毛病！你听我说！今天建国啊……”
    秋老太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讲完，秋老爷子就松了一口气：“哎呦，这么点儿小事儿，也值当你纠结这么久！要我说啊，你既然舍不得这个机会，那就放心去参与，去争取，放心吧，咱家这么多人呢！衡衡也不小了，我身体也健康了，你就放心去干！”
    秋老太一愣，随后便激动地看着老头子，眼角都洇湿了，哽咽着直点头。秋大哥见状，也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秋老爷子给老伴儿抹了抹眼角，无奈地说：“你看看，还搞这些气氛，没得让孩子们笑话！红菊啊，我结婚的时候就说了，家庭不是禁锢你自由的枷锁，而是支持你追求自由，追求事业的后路！唉……可恨我那时候病了，不然……红菊啊，我这一辈子都对不起你！”
    秋老太一把抱住老爷子，狠狠地点了点头，噗嗤一声笑出来：“是是是，你永远都对不起我！这是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完！”
    秋老爷子知道这一件事算是说通了，也抱着老伴点了点头：“嗯！你就放心去做！给咱们家挣个大功劳回来！”
    第三十二章 各方接洽
    秋老太自然决定了要加入, 那自然不会随随便便过去混日子，她一吃过饭，一家人便商量起这件事儿。
    她去忙纺织合作社的事情了，家里自然不能没人照顾, 秋老爷子和秋大哥都得去学堂教书呢, 耽搁不得, 林倩见各人为难, 便主动把这事儿揽下了。
    林倩觉得去纺织合作小组请一段时间的假，回家打理家务, 料理三餐。
    事情敲定了，秋老太就迫不及待地把以前的那些做针线活儿的东西翻出来，这些老家伙被她收拾地整整齐齐的, 压在箱子底下，现在终于能重见天日了。
    摸着手下的东西，秋老太感慨良多，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和这些老朋友并肩作战，为自己拼出一片天地的时候……
    摸上这些吃饭的家伙，年轻时候的劲头好像都回来了，她现在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第二天一大早, 林建国就带着秋爱华就回老秋家了。
    进了门，林建国就着急地开口劝秋老太：“妈，要不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次的机会难得, 要是咱们的纺织合作社真的开起来了, 你怎么也能混个职务当当, 万一以后公社有大造化了，建成了厂子，你这工作就是个金饭碗了, 能留给后人的呢！”
    秋老太笑了，她倒是不相信林建国画的大饼，建厂？就凭一个小小的前进公社？现在整个县里也就一家厂子呢！
    秋爱华看了一圈，一眼便看到了小桌子上放着的针线篮子，惊喜地开口：“妈！你这是想好了？连这些家伙什都准备好了，昨晚肯定就已经商量好了吧？”
    秋老太点了点头：“是是是，你爸，你大哥和大嫂都支持我去，这段时间你大嫂决定停工几天，回来照顾家里，也好和衡衡培养培养感情。”
    秋爱华惊喜地点了点头：“对对对，就该这样办，妈年纪也不老，正好还有机会去闯一片天出来，要是这事真成了，你就是咱们公社的大恩人！大闺女小媳妇儿们都尊敬您！”
    秋老太摆摆手：“那哪能呢！不过是些简单的针线活儿，谁想学我就教谁，那还至于到这个地步，对了建国，你今天就带我去找李主任吧，昨天听你们的口风，时间已经不多了是吧？”
    林建国赶紧开口：“是是是，妈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咱们现在就缺个懂行的，你有技术，又有管理经验，咱们这事保管黄不了！这样，咱们待会儿就去找李主任，爱华今天也留下来帮忙，咱们两家先合伙过几天，让大嫂适应适应？”
    林倩在后面点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这嫁过来一直都是去纺织小组上工，还没有单独掌过家呢！刚刚还担心自己手忙脚乱做不好，现在有爱华帮我就再好不过了！”
    秋爱华也笑着答应了，家里的安排就算是敲定了，秋老太也能放心和林建国一起去公社找李主任了。
    没想到林建国带着秋老太刚走到村口，就碰见了匆匆赶来的李主任，李主任急得路都没怎么看，闷头就往村子里冲。
    林建国赶紧拦住她，道：“诶，李主任！我们正打算去公社找你呢！我丈母娘她已经答应了，参与纺织合作社的建设！”
    李主任被拦住了，人正奇怪呢，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
    整理好纷纷乱乱的思绪，李主任才一把拉住秋老太的手，激动地说道：“真的？我也正打算去村里找你们呢！秋大娘能如此明事理，那可真是咱们公社的福气！但咱们今天还是得先去石拱桥大队的纺织小组一次。”
    “是要去调研吗？还是直接去招工？”林建国接话道。依他想，现在时间太赶，恐怕得先招工，一边培训着，一边再把管理章程讨论出来。
    “现在时间太赶了，我想了想，还是先用石拱桥大队的纺织小组当做基础，先把制衣厂那关过了，后面再慢慢招人，组建纺织合作社。”
    李主任一边给他们解释，一边扶着秋老太往纺织小组那边走。
    三人来到石拱桥大队，土墙茅屋中，纺织小组的几位女工正有条不紊进行着她们的日常工作。
    “李主任！今天又来考察啦？吃过饭了吗？那纺织合作社的事儿有消息了吧？现在还缺人不？我娘家有个侄女儿……”
    进了门，一位中年女工一眼便盯到了李主任，赶紧亲亲热热地把人迎进去，嘴里还说着些好话，却不过一句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中所求。
    李主任也迎上去，嘴里说着：“还没呢！还没呢！得先把制衣厂那一关过了，咱们纺织合作社才能招工哩！不然让大伙白忙一趟岂不是我的不好了？”
    这时，王大娘就看见了后面的秋老太，吓得一哆嗦，酸酸地开口：“哎呦！秋姐姐咋也来了呢？你家里不忙了？唉……确实，秋姐姐的手艺是咱们几个大队的姑娘婶子中最好的，这事儿啊……确实离不了秋姐姐的帮助。”
    秋老太和她共事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人的性子，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坏心思，就是嘴上酸话多，阴阳怪气了些。
    “是是是，秋大娘的手艺好，又是你们石拱桥大队纺织合作小组的主要开创人之一，纺织合作社的创办就要麻烦秋大娘了！”
    秋老太摆摆手，嘴上谦虚着：“好了好了，可别夸我了，现在最紧要的是要给几个女工们做个突击训练，最好早些过了制衣厂的考验。”
    李主任也点了点头，开始准备处理正事了。王大娘和林建国也认真起来，准备好协助李主任。
    李主任昨天就把纺织合作小组的情况摸清了，林建国也把制衣厂的一系列要求告诉了她，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加紧练习，早日达到制衣厂的标准。
    “我已经问过了，咱们公社苎麻原料丰富，纺线织布这一块也能交给我们，制衣厂提供棉线，咱们以后可以多纺些棉麻交织布。”
    现在纺织小组纺线织布的队伍最大，毕竟这事情最花时间，大队里唯一的八架纺车和三架织布机就没停过。
    织布的队伍暂时不需要增减人，只要几个女工多多练习，凭着以往的水准就能顺利通过考验。
    “制衣厂最需要咱们做的就是给他们的衣服上刺绣，负责刺绣的女工最近也要勤加练习，最好先把手头的事情放下，专心练习绣五角星和镰刀锤子之类的图样。”
    “嗯，可以可以，那我这几天就负责监督纠正她们练习刺绣吧！这些图样都简单，稍微练习一下就会。”
    李主任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道：“有秋大娘看着，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我想着，咱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只绣这些，过了这一阵，还是得让大家多练习，绣些不同的花样。”
    虽说现在制衣厂只安排了绣这些简单合适的花样，但李主任想着，要是这些衣服买到大城市去，姑娘们应该会更喜欢有些花样的吧。
    秋老太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哪个姑娘家不爱美呢？就算是村子里，还有姑娘自己给衣服上绣花画鸟的呢。
    制衣厂这么大个厂子，还是卖的成衣，对标的客户一定不那么差钱，应该也喜欢买那些绣了小东西的衣服。
    现在不兴花里胡哨的，但她们纺织小组也没那个本事绣出满绣的衣服，小小的花样，又雅致美观，也不抢人风头便是最好。
    李主任有提出来：“还有这些鞋垫儿、袖套、头巾之类的小活儿，制衣厂也会分给咱们，要不制衣就停下，分到这边，最好再请几个人来，要手脚利索点儿，有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