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犹豫,她迅速找到了诺埃尔后便和他一起进入了契约之中。
不管过往如何,她都已经做好了回忆起来的准备。
……
它睁开眼,入眼一片空茫,自身也仿佛和这种虚无融为了一体。
它没有身体、没有来历、没有家和记忆,没有任何可以让它被称之为“人”的元素,因此,理所当然的,它也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想法,或是情绪。
脑中唯一的概念,便是来自天道的声音,是自它被创造出就存在的箴律——修正世界线、拯救濒危的天道、让这个世界得以延续。
这是它的使命、它被创造出的意义。
当然,它并不明白什么是“使命”,更不知道什么叫做“意义”,它只知道,为了方便在是世间行走,它被赋予了一个名字——“白琼言”。
它于世间行走,在世界的不同节点中奔波,修复天道崩塌的框架,兢兢业业,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具只有此一事。
它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救过不同种族的男女老少,得到过真挚的感谢,也经历过误解与背叛。但那张纯白的纸始终没有任何颜色染上,洁净又虚假。
终于,它遇到了这个人。
那是一名叫做童童的人类孤儿,被崩塌的时空所误伤,奄奄一息。
它得到消息赶到时,童童已经无力回天,哪怕是它,也不能违背命运,将必死之人救回。
于是它只好回忆着曾经的所见所闻,学习着其余人类在这种情况下会有的做法,将他抱在了自己怀中。
童童已极为虚弱,感知到它的来临后却还是强撑着仰脸看向它,笑着,嗓音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你来了……我听说……过你,救过……很多人……”他急促地低低喘了几口气,才重新强撑着笑了起来,“可是……你看上去、并不开心。村里的、奶奶说……实现愿望……会让人开心,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它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它没有愿望。
工具也不需要愿望。
迎着童童清澈的目光,它只能将童童怀抱得更紧。
“如果你暂时……找不到的话,童童、童童可以把……自己的愿望……借给你呀,”童童眼中的光已经开始渐渐消退,却依旧坚持着颤巍巍伸手,把一朵已经皱皱巴巴的小白花塞到了它手中,“妈妈说……童童采集……一篮子花的时候……妈妈就会回来了。这个、就是童童的……愿望。”
它这才想起,似乎隐约听人说过这件事,是这个孩子的妈妈在抛弃他时欺骗他的谎言。
可是这个孩子却为了这个谎言而付出了生命。
童童眼睛已经渐渐合上了,嘴里却依旧喃喃着,“姐姐、是好人……好人要、要开心……”到最后,已经含糊到根本听不清的地步,但是它却依旧明白了他的意思。
童童走了,那朵刚采下没多久的小白花在它手中静静躺着,花瓣已经略微泛黄。
这不是它第一次送别他人,却是第一次被问起自己的“愿望”,也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愿望给它。
不知为何,它本该立刻动身前往下一处地方,却依旧抱着童童的尸体跪坐在原处,久久不想离开。
白纸上第一次出现了颜色,被一个叫做“童童”的孩子,染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笔画的颜色叫做“愿望”。
良久,它终于埋葬了童童,小心地收好了小白花,离开了那里。
有了第一种颜色的白纸失去了曾经完美的防护,点点滴滴的各色墨水终于开始渲染在上面。
有女孩天真的笑颜——
“姐姐,你看上去好孤单,是不是迷路了呀?奶奶说,迷路了找不到家就会变得很孤单。”
还有摇着羽扇的青年彬彬有礼地邀约——
“这位姑娘好生眼生,是不是第一次到皇城?若不嫌弃,小生非常愿意为姑娘带路。”
它还记得老奶奶手中递过来的白馒头——
“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呀!老婆子没有别的手艺,但是这馒头可是乡里亲戚吃了都说好!姑娘无比多带几个走啊。”
走过的地方越多,听到的声音越多,日日夜夜在耳边徘徊,在心门轻扣。
这些都是没必要的。
它想。
它是工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会被销毁的工具。它存在的痕迹在任务完成的一刻就会随着生命一起消失。
即便清楚着这一点,它却从未停下过自己的脚步。
鸿音三界的角角落落都遍布着它的痕迹,每一个虚弱的空间节点附近都会看到它的身影。
直到有一天,它开始听到别的声音。
“姑娘大恩大德老叟永世难忘!老叟这就让家里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给姑娘里长生碑!一定要好好供着!听到没,你们两个小字!”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姑娘走得这么匆忙,莫不是要裴某惦记姑娘一辈子吗!”
“娘说,我们村里所有人都会记得姐姐的帮助!一直一直一直都不会忘掉!只要姐姐也需要帮助,我们一定全部尽力帮忙!”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记得”它,越来越厚重的情感通过这些言语传递到它的心间,自诞生以来就空无一物的心房终于有了感情的流动。
她逐渐体会到了喜怒哀乐,也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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