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辉没丝毫犹豫就说了:“这个预言很多人都知道。预言中那人骑着火红大鸟,能使唤妖魔异兽……前日有人在空中看见火红大鸟,没过多久你们就来了。即使你们是拜日氏尊贵的客人,可一旦涉及九州的存亡,我们无法姑息。”
“哦,”江虞南抹了把被风吹疼的脸,“可是你怎么知道,那巫者危害的到底是整个九州、还是你们巫即大人的利益呢?”
出于对氏族的忠诚,他回道:“拜日族与有羽族不同,我们心系九州,所有智慧生物都是我们的朋友。”
“除了有羽族?”
伏辉也被问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眼见着那神殿近在眼前,突然压低声音说:“……这种话,待会见到巫即大人可不要乱说。”
“为什么是巫即大人,”江虞南抓住重点,“日母呢?难道巫即比日母权力更大?”
“日母大人没来。”
那兽在神殿前停下,伏辉把江虞南弄下来,将他交给身着白袍的神殿侍者:“带他去偏殿。”
江虞南被左右两个高大的神侍看着,往殿内走去。他看见一方叠柱之后,有人赶着一队未着寸缕的奴隶往上走,那些奴隶脚腕上锁链相连着叮当作响,他们神情恍惚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镂空窗栏的高阁上,巫即最后往下面看了一眼,转身走进室内。
那是一间很大而空旷的房间,房屋正中是一个玉石制的池子。池内的液体莹白如玉,流淌着皎洁光辉,殿内的人一直怀疑那是月华凝炼而成的,只有巫即和他最衷心的战士伏辉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而池子四周八个方位,摆放着八面巨大的镜子,一道日光自天井射入、照耀在镜子上几经反射,最终汇聚于池子中。
伏辉静立于巫即身后,就算是他也不能带兵器近巫即的身。进入祭祀场所的人都要接受全身检查,而那些“祭品”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领进来的奴隶里,大多是瘦巴巴的孩子,还有几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他们面容脏污、抖的如同筛糠,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都十分恐惧。
有个女人怀里的婴儿“哇”的一声哭了,立刻被神侍捏住脖子抢过来,将那婴儿扔入池子里。
伏辉默默转开了视线。
孩子的哭声逐渐没了,随着那母亲猛地发出的哀声哭嚎,一场祭祀正式开始。
池子里的水温骤然上升,室内弥漫着升腾的雾气,很快池里乳白色的水就开始沸腾了,“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所有的神侍都突然动了,他们抓住那些奴隶,不顾他们的挣扎与哀求,将他们扔进沸腾的池子里。祭品们在池子里只挣扎了几下就沉了下去,一双双青筋遍布的手从水面伸出,像是要将人拖进地狱的魔鬼。
乳白的池水逐渐转为猩红,一具具扭曲的尸体浮上水面,神情狰狞可怖,还有更多的骸骨布满整个池面,那是过往的祭品们。
巫即喃喃自语着,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子飞快转动,他猛的抬起头,“看”向东方——
“东边——东边!我看见了……”
年迈的老巫颤抖着喃喃,他猛的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情绪极为激动。
伏辉见他快要掉进池子里,立刻扶住他:“您看见了什么?”
“东方日出之地,渎神之人射熄了太阳……”巫即闭着眼似乎在努力看见更多,“九州的大劫难……一个弓箭手带来了永夜,拜日部族将不复存在。”
弓箭手?
伏辉立刻想到了刚才羌戎氏那个会射箭的少年,正赶上巫即大人祭祀,羌戎氏的事情他还没来及禀报。
他犹豫了一下暂时没说,问道:“大人可看见那弓箭手年纪样貌?事关重大,我即刻派人去各部落搜查擅射的战士。”
巫即心中有个坎儿,他比伏辉更慌。他长而尖利的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尽量想看得再多一些——
巫即整个人猛的一震,他捂住自己的眼睛,痛苦的低叫出声。
所有的神侍都慌了:“巫即大人!”
他缓缓移开捂着眼睛的手,慢慢睁开眼睛……那眼眶竟然变成了空洞,两颗焦黑的“眼珠”随着他抬头,“啪嗒”一声滚落在地上。
……
江虞南悄悄安抚着衣服里的小鸟,有点无聊。
他被带到了一间只有一张桌椅的偏殿,等候了许久也没见到巫即。原本还有几个神侍看守着他,他与那几人交谈了几句,发现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作罢。
可刚才不知怎么了,那些神侍突然慌慌张张的出去了,只留了他一人在这里。
江虞南等了很久也没见到人,起身就往外走。出乎意料,门外也空荡荡的,像是所有人都因为什么事而离开了。
两侧是高大的立柱,头顶是繁复的拱顶。寂静的长廊里,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和呼吸声。
——不对。
江虞南脚步一顿,立刻屏住呼吸,他侧耳倾听……居然还有一道呼吸声。这里还有人!
他原本以为那道声音很近,可向着声源处走了一会还是没有见到人,而那声音却越来越大了。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并非是离得近,而是那呼吸声很大,粗重且沉闷,更不不像一个人类发出的。
往左侧的小廊拐,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门,正是那门内穿出的鼾声。门开了一道缝,江虞南轻声走过去,向着里面看了一眼,猛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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