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秉杭如实道:“前几日想过的。”
锦姐倒也含羞,“我第一次见你,晚间就和幻境说要跟你,我们俩说到半夜,说怎么勾搭你,怎么约你,怎么成事,怎生相处,只说到入巷处我俩都笑得了不得。”锦姐说时两腮飞红,朱秉杭只是微笑,不动声色地说:”如此竟是我想晚了呢!”便执了锦姐的手在灯下看了又看,笑道:“我梦中每每都抓着你的手,今天才是真抓住了。”
锦姐听这不像个道家说得话,也就直白地问,“你当真是为我还俗的吗?”
朱秉杭摇摇头,“我是为我这颗俗心。”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呢?”锦姐又问。
“只为我心里有你罢了。”
“真的?”
朱秉杭将她的手放在胸口,点头道:“真的。”
锦姐被他看的觉得自已全身跟醉酒相似,此时天近黄昏,烛光夕照映着新房一团暖色,朱秉杭自家摘了冠巾,脱了外衣,锦姐在旁早已春情如水,芳心如杵,本想着宽衣解带,耳鬓调情。结果朱秉杭替她解了头面一把就推上床去,锦姐“啊”地一声,被朱秉杭按住身子,“别嚷嚷得人听见。”锦姐手脚都酥化了一点儿劲儿也使不上。
要说洞房锦姐倒是个前辈也是个惯家,当日王敏正是血气方刚的练家子,沈澄是风流识趣的俏情郎,朱秉杭倒是头一回入桃源,却不想他是修道的人,纯阳之法内丹之道肚里通熟,正是御真元于情怀,还阴丹以朱阳,采玉液于金池,引神气上华梁,闹到三更方才情尽,锦姐昏然飘乎只觉得自己已死在他怀里了,只呢喃了两声,便沉沉睡去。
卫嫂和周奶娘一大早便等在门口,听见里间有声响,知道是新娘起来了,便敲了下子门,不曾想是开门的是朱秉杭,两人皆愣了一下,问:“新奶奶呢?请来接热水。”
“还睡着呢,把水给我吧!“朱秉杭说伸手去接,卫嫂忙避过了,“这可使不得按规矩要新娘来接呢!”
“不讲这规矩了,你给我!”卫嫂不敢不从命,便将水瓶给他了,朱秉杭提了进去,她两人还在门口站着,看里间帐子遮的紧紧的,可见新娘还未起,周奶娘毕竟比卫嫂有面子,也就说:“公子,你把新奶奶叫叫,拿白巾到堂上告了灵,厨下等她去做鱼。”
朱秉杭听来可笑,“验什么巾?我们又不是初回。做什么鱼?家中又没个姑嫂!奶娘好好坐着,吩咐厨子上早饭,稍后我们一并来吃。”说完便关了门。
卫嫂朝周奶娘使了个眼色,拉着走开了,回到后头说:“周奶奶,你看这事儿?”
周奶娘叹口气说:“早知道不如娶了小惠儿吧,虽低搭些到底是个黄花闺女,早让他们成了也省得蹉跎这些年,儿女都半大了,哪有个新婚头一天,新郎捧水等着新娘起身的。”
卫嫂跟着说是,周奶娘又问:“你在张府跟了她几天,她为人怎么样?”
卫嫂说:“为人倒也看不出什么,她在房里是铃儿贴身跟着,我每日送饭送水,只觉得有些骄气,行动放得开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
周奶娘叹息说:“既是二婚头,又是能先奸后娶的能是普通人吗?只是公子喜欢三媒六证大吹大擂的娶进门来,我们也劝不得了,指望早早生下子嗣便是她的好处。”
一觉睡到日晒三杆,醒时朱秉杭早穿戴好了也不催她,锦姐慢斯条理洗手净面,描眉梳头,穿了一件大红对襟袄,橘色织金马面裙,开门叫铃儿进来收拾洗脸水,自家与朱秉杭到堂上先磕见了祖先,又到厅中受了家下众人的礼,朱秉杭不知俗务,锦姐还灵巧,上下赏了几两银子,等搬上饭来已是午时了。
锦姐饿得发昏,粥就吃了三碗,见桌上没整菜,还问:“这饭清淡了,昨日的大席呢?”
卫嫂回说:“奶奶这是早饭,午饭还没做呢。”
锦姐问:“家中有厨子吗?”
卫嫂说:“这两日是有的,过几日就是我了。”
锦姐放下碗儿说:“那劳碌你了,只把鸡鸭两样烧好了,其他的我也不讲究。”
卫嫂满口应着,锦姐转头与朱秉杭道:“你带我家中转转。”
朱秉杭就牵着她去了,周奶娘见他们走远了,方说:“了不得,这不是做家的人,比那小惠儿活动多着咧!”
卫虎笑说:“要不能引得神仙动心吗?只要公子喜欢我等甘心伺服。”
周奶娘听着也有道理,比起做道士,只要孩子愿娶就是大喜了,吃过饭就辞了回家去,朱秉杭亲自送到门边雇轿,又将把喜宴多的酒肉果品,打包了两大盒,让奶娘一起带着,说了常来探望。
锦姐新婚燕尔一连三日不睡到红日高悬不起身,不玩到三更过后不睡觉,平素又是会耍的人,虽经了一番世事但本性是改不了的。如今府中也有个小园子虽不比王家那样豪阔,也有二亩地有山有池子,婚前朱秉杭修整了,锦姐仍看不过去,差使着卫虎穿堂风似的跑买鱼买鸟,买虫买草,挂宫灯,结秋千,银子花得跟流水一样。锦姐动起来钓鱼斗虫,打秋千放风筝,坐下来与朱秉杭下棋,打双陆,摸牌九,日日要吃鸡鸭肉酒,时时要用零嘴点心,一天下来卫嫂在园中替她扫花生壳,核桃壳,水果皮,扫得头昏。
朱秉杭身在其中不以为闹,反以为乐,始知这风月红尘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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