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先下去看看?季晚疏直起身来,师叔留在这里。
满江雪思忖一番,站了起来,说:不必,我去便好,你在此处守着,如若有人过来,你尽管先行撤退。
季晚疏抬眸:这怎么行?
满江雪说:你既要跟着我一起来,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季晚疏在云华宫鲜少服人,哪怕谢宜君她都不曾真心钦佩一二,唯独对满江雪说的话不敢忤逆,闻言也只好应了下来,转身将殿门紧紧关上了。
师叔万事小心。
满江雪嗯了一声,取下匕首捏在手里,立即从那入口的石阶缓缓迈了下去。
季晚疏透过门框上的缝隙瞧了瞧外头,见那些侍女和教徒仍在忙前忙后,便抬腿走到那入口处静静守着。
没过多久,便听满江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季晚疏弯下腰探头看了看,见那通道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便直起身来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
孰不料她才迈开一步,身后便倏地传来了一道推门声,轻轻的,缓缓的,若不细听根本难以察觉。
季晚疏眉目一凛,当即抽出长剑朝后刺去,然而她拔剑的同时,眼前便一瞬闪过了一片绯红的衣角,顿时将她的动作给挡了回去。
咣当一声,佩剑落去地面,季晚疏只感到手腕一疼,还未看清来人是谁,胸口又随即被人击了一掌,震得她胸口发麻,连连后退。
这一掌功力强盛,下了狠手,饶是季晚疏也做不到毫发无损,她急急稳住身形,半跪在地,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就是云华宫首席大弟子?南宫悯立在三步开外,笑得无比和善,也不过如此。
季晚疏吐了口血沫,将佩剑拾起来,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两人都未再出手,只是静静对视,可周遭的空气却像是一瞬被冷冻了起来,寒气逼人。
而她们站立之处的地板下,尹秋正缩在墙角搓着手,不停地打着哆嗦。
这暗室实在是太冷了。
她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了这里的寒冷,只得爬起来又蹦又跳,企图靠活动身体来驱散寒意。
头顶的脚步声渐渐没那么响了,估计是这座小楼外的大火都扑得差不多了,尹秋抓心挠肝地走动着,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期盼,复又跑去铁门边张望了起来。
那十几名教徒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温朝雨也仍是坐在那木椅上假寐,尹秋尖着耳朵听了一阵,没能听到暗道里有人来,不免有些失望。
难道真的不是师叔来了?
尹秋叹口气,脸上流露出无法遮掩的失落,脱力般地靠在铁门上,两眼无神地看着门外的暗道。
她想,满江雪不来也好,这暗道不好找,也没有任何退路,一旦满江雪进来了,可就不好再逃出去,若是外头有人及时堵住入口,就一定避不开一场恶战,到时候满江雪带着她束手束脚不说,万一叫南宫悯趁机伤了满江雪怎么办?
这般想着,尹秋便释怀了许多,也算是认了命,那铁门上的窗口刚好容得下她的脑袋,尹秋便将下巴搁在窗沿上,冲温朝雨说:我好冷啊,能不能给我件衣裳穿?
温朝雨看了她一眼,起身脱了外袍朝尹秋脸上一丢,随后吩咐一名教徒道:你出去看看外头怎么样了。
那教徒领了命,立即朝通道外行了去,尹秋将外袍扯进来裹在身上,那外袍还带着温朝雨的体温,又厚实,顿时叫尹秋好受不少。
忽然间,一道微弱的闷哼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一听那声音,尹秋便停下了穿衣的动作,门外的教徒们显然也听见了,纷纷扭头朝前方看去。
温朝雨微眯了眼,挥手示意教徒们不要轻举妄动,她侧耳倾听了一阵,却没再听到什么响动。
过了许久,也不见那暗道外再发出什么动静,而先前那名教徒也始终没有回来,周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众人刻意放轻的呼吸声,气氛无端变得诡异了起来。
瞧见温朝雨等人神情戒备,尹秋禁不住又泛起了一丝希望。
师叔来救她了?
无人言语,也无人动弹,这地方就显得更加死寂,众人紧盯着前方的暗道,等了老半天也没见有什么人来,却又莫名的不敢松懈,甚至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
就这般凝神等候了一阵,温朝雨终于开口道:去前面看看。
她说着,在教徒们移动之时又小心翼翼地将铁门钥匙塞进了发髻,那钥匙十分纤细,仅有一根手指长,藏在发间丝毫不起眼,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尹秋将脑袋全部探出去,想看个究竟,温朝雨却一把将她搡了回去。
下一刻,那行在前方的教徒们突然间齐齐顿住,像是被人隔空点了穴道一般,都毫无征兆地停在了原地。
温朝雨眸光微闪,捏紧了手中的刀柄,她正要启声问上一句,便见那些教徒们忽地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竟是同一时间面朝下栽去了地面。
与此同时,一柄银光闪烁的匕首倏地自暗道里猛然袭来,那薄刃上还沾带着一串血水,凌空飞射之时甩出了不少血珠,滴滴答答地溅在了两侧的墙面上,留下几点零星的印记。
银光刺目而耀眼,犹如一道丝线缠在了温朝雨的眉眼之间,温朝雨瞳孔一缩,想抬起大刀挡住那匕首,奈何她伤势未愈真气不足,只得匆忙间闪身一避,十分凶险地躲下了这一击。
还不待温朝雨站稳,那匕首便再一次追了上来,这暗道狭窄,仅能容纳两人并排站着,是个不好防守的地方,温朝雨被那匕首逼得狼狈逃窜,交缠间避无可避地挨了几下,两条手臂划出不少割伤,染红了衣袖。
纵然来人未曾现身,但只看那匕首温朝雨便已知道来的是谁,她咬牙提起大刀挡了几下,浑身伤处都牵出一股剧痛,不得不开口道:来了就别躲着!出来!
她话音一落,便见那匕首忽地停在了半空中,但只停顿了一下,又立马迅速朝后飞了去。
温朝雨捂着手臂靠在墙面,略显模糊的视线中,她瞧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自昏暗里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那把匕首的剑柄。
那只手指节明晰,指甲圆润,举手的动作透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清贵与优雅,仿佛它握的不是剑,而是拈了一枝花。
须臾,一双乌黑的云靴轻踏而来,随之便是一截绣着银丝花纹的裙面,再往上,则是白娟腰带,交领衣襟,以及坠着轻柔黑纱的斗笠,微微罩在了垂于腰际的柔顺青丝之上。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风,轻柔拂过了这条暗道,卷起了那人的黑纱和黑发,飘荡起了好看的弧度,还蔓延开一股淡淡的疏香。
温朝雨原本已经认定来的是满江雪,可她目睹这一幕,却又禁不住露出了诧异神色。
这是什么人?
许是光线太过昏暗的缘故,这人又穿了一身黑衣,还用斗笠遮去了容貌,温朝雨不太确定她是不是满江雪,只能问道:你是何人?
瞧见那匕首,尹秋原本也觉得是满江雪来了,可她见了这人的穿着,也和温朝雨一样感到意外起来。
她看起来像是满江雪,可又不像是满江雪。
到底是不是?
短暂的寂静后,尹秋细着嗓子喊了一声:师叔?
听到尹秋的声音,满江雪先是心念一动,暗道尹秋果然被关在这里,但听尹秋的语气里含着几分不确定,她又无缘无故觉得有些好笑,便揭下头上的斗笠看着尹秋说:认不出来了?
一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尹秋登时心中一喜,激动得大喊:师叔!真的是你!
她没有猜错,果然是满江雪来了!
满江雪冲她笑了笑,侧目看向温朝雨,口吻清淡地道:钥匙。
温朝雨神情古怪,看了她半晌才道:搞了半天还真是你。
该死!这人怎么穿成这样?一辈子都只穿白衣的人今天突然换了身黑的,差点没认出来!
早知道来的是满江雪,她刚才直接求饶不就得了?干什么又要白白挨她一顿打!?
钥匙。满江雪又重复了一遍。
温朝雨懊恼地吐了口气,撑着刀柄站直身子,说:你觉得我会拿给你?
满江雪目光沉静:别浪费时间,交出来。
温朝雨看了看她,哂笑:钥匙没有,命倒是有一条,我告诉你,就算你救得了尹秋,你们也没那么容易逃出去。
满江雪说:还用你告诉我?给不给一句话。
温朝雨说:不给,她顿了顿,看好戏似的,我们教主一定在外头等着你了,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就当着我的面把那门打烂。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再告诉你,这门是精铁所铸,如若没有钥匙,你绝无
绝无可能打开这几个字还未说完,便见满江雪忽然抬起手来,一掌就拍在了那门上。
只听轰的一声,那精铁所铸的铁门猛然间四分五裂,在温朝雨愕然的目光下顷刻间成了一堆碎裂的废料。
满江雪不仅徒手打烂了门,力道还控制得完美无瑕,甚至没有伤到就站在门边的尹秋。
温朝雨的声音登时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绝无什么?满江雪回眸看着她。
温朝雨:
温朝雨:你还是个人?
不只是她,连尹秋也狠狠地愣住了,好一会儿也没回过神来。
满江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她没有理会温朝雨,而是伸手将尹秋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朝暗道外行了出去。
你就这么走了?温朝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可是精铁!不是什么木头渣子,这人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满江雪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然?她说完这话的同时,又拍了拍一脸震惊的尹秋,傻了?
眼见那道铁门在自己面前破开,尹秋吓得魂不附体,这才回过神来。
她赶紧抱紧了满江雪。
师叔好厉害!
虽然特地注意了分寸,但满江雪还是问了尹秋一句:伤着没有?
尹秋摇了摇头,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满江雪真的来了一般,喜极而泣道:师叔我好想你!
满江雪摸摸她的头,语气十分温柔:别怕,师叔带你回家。
明明心里高兴至极,尹秋却哭得满脸都是泪,她用尽全身力气抱着满江雪,哽咽道:我就知道师叔一定会来救我的。
一转眼,尹秋在紫薇教待了也快半个月了,满江雪这厢见到她,心中也有些动容,她腾出手拭掉尹秋的眼泪,说: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我,知道么?
尹秋重重点头:不会的,师叔也不要离开我。
满江雪说:我当然不会离开你,放心。
言毕,满江雪便抱着尹秋朝外头行去,温朝雨目视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犹豫少顷也跟着动起了身。
地面直挺挺地倒着十多具尸体,温朝雨挨个儿看了看,发觉他们都只是脖间有一道细小的割伤,流了很多血,别的地方倒是一点伤势也无。
仅凭一把匕首就能轻而易举地要了这些人的命,满江雪的功夫比起她当年在云华宫时还要强盛许多。
温朝雨心绪复杂。
说起来她与满江雪好歹曾是同门师姐妹,都拜在师父座下学了几年功夫,可她温朝雨时至今日也没练出什么名堂,反观满江雪这些年来却是进步神速,愈发不可小觑,她当初便是天之娇女,如今更是深不可测,若是沈曼冬眼下还活着,怕是也只能对满江雪望其项背。
温朝雨叹了口气,头一回因着一个人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她将大刀别去腰间,忍着伤痛快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瞧见温朝雨急匆匆跟了上来,尹秋在黑暗中冲她咧嘴笑了笑。
就说你打不过师叔罢!
看清尹秋脸上的神情,温朝雨白了她一眼,脸色极差。
然而离开通道重回地面的那一刻,尹秋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先前昏暗的小楼此刻已点燃了数盏烛灯,亮如白昼,大厅里站了一片乌泱泱的人影,南宫悯立在众人中央,神态自若地看着满江雪三人一步一步行出来,而她身侧,还跪着面色苍白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季晚疏。
瞧见季晚疏的身影,尹秋一愣,后头的温朝雨也是神色骤变,只有满江雪冷静依旧,并未显露什么情绪。
南宫悯负手而立,媚眼如丝,她看着满江雪,轻声说:恭候多时了,满江雪。
第60章
楼外依旧遍地烈火,四处升腾着浓浓的烟尘,教徒们仍在浴血奋战,与进犯的黑衣人缠斗不休,声势浩大,唯有楼中静悄悄的,像是与世隔绝一般,与那外头的场面截然不同。
恭候多时了,满江雪。
四目相对下,南宫悯噙着淡淡笑意,周身气度从容又镇定,一丝杀气也无,连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亲切。
尹秋先前就设想过会有此等场面,但眼见南宫悯真的堵在了出口,她还是禁不住紧张起来,下意识攥紧了满江雪的衣襟。
季晚疏半跪在地,身上早已被人用麻绳捆得死死的,身后还有几名教徒用力摁着她,使她不能轻易动弹,她唇边还残存着一缕血迹,脸色发白,发丝凌乱,俨然伤得不轻。
季晚疏自小被无数人捧为剑术天才,是除却沈曼冬以外最年轻的首席大弟子,可季晚疏万万没能想到,她在南宫悯的手下居然连十招也过不了,不仅没什么还手之力,还被南宫悯一掌就打得口吐鲜血,站也站不起来。
这是她踏入江湖以来,败得最彻底也最快的一次。
师叔季晚疏面有惭愧,垂着头轻声说,是我技不如人,还请师叔见谅。
满江雪看着她,言语平淡:不怪你。
从她二人离开惊月峰的那一刻起,满江雪就早已想过会与南宫悯对上,只是她也没有料到,季晚疏竟会被南宫悯生擒,毕竟南宫悯此人鲜少亲自出手,她虽在中原武林颇有名气,但到底是魔教教主,多半都是些不好的传闻,有关南宫悯的身手如何,一直无人真正得知。
而眼下看来,南宫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季晚疏打败,显然功力非凡,不可轻视。
分卷(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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