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嘛!调查不能靠联想!走走走,回去补觉去——”
……
“嗯?什么叫伊瑟维尔德伯爵现在生死不明?”
国王陛下轻巧地翻过面前的纸页,微微皱眉,但并未转头看向说话的侍从,只漫不经心地发问。
“伯爵阁下在与他的大儿子一同在林间猎场狩猎时失踪了……现在还没找到人。”
国王玩味地勾起了一边的嘴角:“有意思……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如果黎曼知道国王是这么以己之心度人之腹的话,一定会震声呐喊——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屁大点权力弑父的啊!虽然伯爵确实算因他而死没错……
“算了,既然是我做出的承诺,自然要兑现,等他正式继承伊瑟维尔德家后,就把原定的那片区域划给他们吧,啧,说不好还是那位老夫人的决定……”
国王按照自己的思路揣摩了一通伊瑟维尔德家的各人心理后,大方认了当初的承诺,开始拟写封爵书。
“哦对了,这是伊瑟维尔德家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不止一个孩子吧,正好……”
夜色就快再一次降临了,这意味着距离伯爵失踪已经有了24小时。
黎曼坐在伊瑟维尔德家的客厅里,眉间是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忧虑,身旁坐着茫然不知所措的玛丽安夫人,黎曼一下一下地拍着这位可怜夫人的脊背,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
“放开我!!放开我!!”楼上传来了清亮的少年声音,黎曼抬头看去,是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在奋力挣脱仆从的钳制,他挣扎中对上了黎曼的眼睛:“是你!是你害死了父亲!”
玛丽安夫人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护在黎曼身前:“艾伯特!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你父亲,但是这并不是你这样说你哥哥的理由,我们全都很担心伯纳德……你的哥哥已经受尽了惊吓,你能不能稍微懂事一些!”
黎曼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小的愧疚。
——抱歉了玛丽安夫人……但是我别无选择。
“夫人,少爷,治安厅的人……”
管家小声地在玛丽安和黎曼身边说道。
不一会儿,客厅便稍微拥挤了一些,从大门进来的治安官和他身后的几个助手,经由管家通报后捂着胸口垂着泪,由伊莲和阿丽娜搀扶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老夫人。
“我,很遗憾地通知诸位,治安厅已经找遍了林间猎场周围的所有区域,都没有伯爵阁下的踪迹……我恐怕……”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弗瑞娜夫人一声抽泣,捂住了胸口向后倒去,伊莲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她。
黎曼身体微微前倾,焦急地问道:“怎么会找不到呢?母亲和弗瑞娜夫人是看着我和父亲走进猎场的,人又不可能凭空消失,怎么会找不到呢!”
“呃,这位少爷你的疑问也是我们大多数人的疑问,我们也很想知道伯爵阁下是怎么凭空消失的,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描述一下当天的情形吗?”
黎曼眉心微蹙,却并未让人感到一丝对这个问题的排斥,他点了点头:“当时我跟着父亲走进猎场,然后……”他皱着眉,一副非常努力地在回想的样子——事实上,黎曼确实非常努力地回想,因为之后和伯爵的战斗印象太鲜明,已经完全盖过了无聊的打猎过程,所以他当时的记忆,确实有些模糊。
“然后父亲先是射中了一只兔子,我觉得这真是太厉害了,因为我从未进过猎场,然后父亲射中了一只猛兽的后腿,让我来完成接下来的捕猎……”
“然后我觉得我做不到,父亲就对我说,咳……只要靠得足够近,就不会射偏了……”
“但是我从未碰过弓箭,所以哪怕我靠得很近,那只野兽还是逃跑了……”
这是实话,他确实没来得及射出那一箭,就赢来了伊瑟维尔德伯爵的偷袭,等他回到这片猎场时,那只腿上有伤的猛兽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然后……然后父亲教了我一些射箭的要点,让我去找几只兔子练手,他自己则去找真正具有娱乐性的猎物去了。”
黎曼回来后,尽管天色将晚,但还是从原本的位置出发去打了几只兔子,虽然他知道,这个年代的治安厅,大概率不会查那么仔细,但他还是仔细地准备好了“案发现场”。
治安官点了点头,黎曼的说法和他的所见完全一致,而且对方的反应也是很努力想帮忙找回伊瑟维尔德伯爵,除非这位十几岁的少年不仅演技超群,心理素质也极端罕见,否则他应该和伯爵的失踪无关。
他拍了拍这位可怜少年的肩:“那就打扰了,不过还是请诸位做好……葬礼的准备吧。”
治安官离开后,伊瑟维尔德家乱成了一团,弗瑞娜夫人不复原先的冷硬,而是哭作了一团——伯纳德·伊瑟维尔德毕竟是她的亲子,虽然伯爵近几年和她逐渐生分,但她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伯纳德幼年时全心依赖她的样子。
玛丽安夫人的反应也没比弗瑞娜夫人好上多少,她倒没发出那样像是鬼叫一般的哭声,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眼中只有茫然,眼角有些泛红,嘴里一直呢喃着“怎么会呢”“这不可能……”之类的词。
二楼的艾伯特·伊瑟维尔德不知是挣脱了仆从的束缚,还是现在这个情况其他人不敢拦他,他冲下楼指着黎曼大喊——“是你,肯定是你害死了父亲!”
阿丽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帮着她的这位好表哥一起指责黎曼——毕竟黎曼肉眼可见地会是未来的伊瑟维尔德家主。
黎曼眼里泛起泪珠,满脸“玛丽安夫人同款茫然”,“低声”喃喃道:“你说的对,是我害死了父亲,如果我坚决拒绝了和父亲一起去猎场,父亲就不会失踪……如果我不是完全不会弓箭,父亲也不会嫌弃我所以自己一个人去找猎物……如果我能跟上父亲的话,父亲就不会失踪了……是我啊!是我害死了父亲!”
他本就声音不低,吐字清晰,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自我归因”,到最后一句时,更是爆发出了极大的音量和情感,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这一刻,崩溃大哭的弗瑞娜夫人不是,茫然无措的玛丽安夫人不是,执着锁凶的艾伯特不是,只有黎曼才是舞台的正中央。
此时此刻,哪怕是因为伯爵失踪所以对他心里有根刺始终不能释怀的弗瑞娜夫人,看着痛苦万分崩溃自责的少年,也不禁有些心软。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也沉默了,他后退了两步,蹲了下来,抱紧了自己,将头埋到了膝盖上,好一会儿,才传出几声抽咽。
打断了这戏剧般一幕的,是国王陛下的侍从。
“国王要见黎曼和小艾伯特?”弗瑞娜夫人有些惊讶地反问。
“是的,夫人。”
弗瑞娜夫人的眼睛还有些红,但此时已经恢复了精明的闪烁。
国王陛下找黎曼她倒是可以理解,应该是为了兑现关于侯爵头衔的承诺,唉……伯纳德也算死得其所了,想必他在天堂,也会为家族开心吧。
但是为什么要找小艾伯特呢……
弗瑞娜夫人并没有展露出心中的疑虑,而是点了点头,拉起茫茫然满脸眼泪的小艾伯特,低声叮嘱他跟着国王的侍从走。
……
黎曼坐上了马车,跟着这位国王的侍从一路驶向了王宫,他的心中充满了迷惑,国王找他做什么?找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又做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异世界之旅还有见国王这一环……
就在他的沉思,他隔壁艾伯特的迷茫中,他们两人已经被带到了乌朗的这位年轻国王面前。
国王看上去很威严很严肃,黎曼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对方,然后就垂下了头。
国王其实早年也是个七窍玲珑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他当了国王这么些年,权力逐渐收拢,已经独断专行惯了,再加上面前的两人并不是什么老狐狸,只是两个小孩,还不是特别需要重视的家族的小孩,而且他很忙,于是他非常直白地告诉了他们——
“两位,我很遗憾你们失去了一位至亲,但是伊瑟维尔德这个姓氏不能无人继承,黎曼先生,虽然伊瑟维尔德还未正式地承认你的姓氏,听闻伯爵和伯爵夫人原本打算在下周举办宴会,向王城宣告你的血脉,真是太令人遗憾了……但是虽然少了一些鲜花与掌声,但你依旧要承担起伊瑟维尔德家族的重任……”
他朝站立在一旁的侍从点头示意了一下,侍从立刻从国王的书桌上拿起一张羊皮纸递给黎曼。
“不过这并不是我找你们两个人来的主要目的,我忘了伊瑟维尔德家族已经有多少代没有出过亲兄弟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伊瑟维尔德家族的人很幸运,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在世界的光明面,对那些暗地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他们拥有这份幸福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们的父母只想要一个孩子。”
“咳,真是抱歉,想到了一些伤心事,但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们,孩子们,你们今天就要直面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了。”
“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你们必须对光明神起誓,不得透露给任何人。”
“大约三百五十年前,教廷发现深渊的裂缝正在不断地增加,扩大,裂缝边缘的深渊生物也越来越多,出现了许多神术无法克制的怪物。”
“另一方面,神术的攻击性能确实劣于魔法,裂缝扩大前的深渊怪物都是低等怪物,神术对他们有天然克制性,之后冒出来的怪物却越来越高级,对神术的抵抗性也越来越强……这时候,教廷想出了一个法子,从大陆上所有贵族中抽选后裔学习魔法,共抗深渊。”
“为了给贵族们留下继承人,他们挑选魔法师的原则是从拥有两个及以上选择的家族中选人,同时,为了这一机密不被外泄,只有成为了家主的继承人和将要前往魔法学院成为魔法师的那位后裔可以得知这一秘密。”
“年少的这位伊瑟维尔德,我明白这对你或许是雪上加霜的一个消息,但是时间很紧张了,教廷明年年初就要带走这批学生,所以我想,起码要给你们一些时间做准备……”
“或许你们曾听说过位于西尼的星曦学院,大陆所有教廷的主教都曾在那里接受教育,每个国家都只有非常稀少的一部分非教廷人士可以进入这所学院,其他人考核标准是什么都摸不清,就名气而言,它的名甚至在多尼克学院之上,所以年少的伊瑟维尔德先生,往好处想,起码你即将成为一名令人艳羡的星曦学院学子。”
国王接的后半段话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就像一通杂音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僵硬地扭头去看一旁的黎曼,对方眼睛因为惊讶有些睁大,但那种惊讶是轻飘飘的——“原来如此”式的惊讶,他不需要承担后果,所以大可以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表示“怎么会这样?”。
而他,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彻头彻尾的输家,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有多不体面,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整张脸发白,转头看向黎曼时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听见自己的心音在对黎曼呐喊——你满意了吗?你突然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抢走了母亲的爱,又抢走了我的位置,现在你将在王城优雅地做你的侯爵,我却要一辈子在阴沟里当魔法师了——你满意了吗?
这几声呐喊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但他知道他不可以。
然后他看见黎曼猛地向前几步,恳切地抬起了他的头。
第79章 魔法学院我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黎曼就想清楚了。
弗瑞娜夫人出于自己的私心,并没有告诉他,国王承诺的侯爵头衔只有他来继承伊瑟维尔德家才可以获取——所以,理论上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这个继承人对伊瑟维尔德家的重要性,那么他要反悔自己不做这个继承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在与这件事完全无利害关系的国王面前。
他抬起头,将自己闪烁着真诚与恳切光芒的双眼展现在这位国王面前。
“不!请不要让小艾伯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他才十一岁!”
“哦黎曼先生,每一位要送亲人前往魔法学院的家主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是为了教廷,为了大陆的平安……”
“不是这样的,国王陛下,我并没有想要伊瑟维尔德家逃脱这一职责,我只是想说,请让我代替小艾伯特!”
——哈?
国王挑了挑眉。
“国王陛下您或许也知道,我只是门罗先生从巴特雷郡的贫民窟带回来的,我人生中的前十几年,不仅从未接触过贵族教育,甚至连亲人这个概念也没有,能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孤儿,能见到我的父亲母亲,我其实已经很满足了……但是小艾伯特不一样!他一直都是被以继承人的要求培养长大的,如果不是我的突然出现,他本来就应该平安高贵地度过这一生才对……我只是年长他几岁,却因为年龄这种可笑的理由,不仅要剥夺他的人生,还要将他置于这样的危险中,这种事,对不起,我做不到。”
黎曼稍微垂下了眼:“更何况……我的到来已经为伊瑟维尔德家带来了太多的不幸,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也不会消失……所以,请将为教廷成为魔法师作为我的惩罚吧,我将一辈子远离家族,让他们回到我不曾出现时的平静模样,我请求您,国王陛下。”
国王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的伊瑟维尔德,他想起自己刚刚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小伊瑟维尔德的推测,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是个阴鸷果决,为了向上爬,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也可以毫不犹豫下手的少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愚蠢善良的性子,果然那帮搞学术的人脑子都没有长全,除了数学这一块,其他都是空的。
国王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上赶着找死的人,他也不会拦着。
他原本还想着,哪怕是为了不让对方转投西尼那个女人,他也会好好对待这位未来的伊瑟维尔德侯爵,但既然对方选择了这条死路……倒省了他不少金钱与心力了。
“既然黎曼先生你如此……富有牺牲精神,我自然不会拒绝你的小小请求,弗拉德,去把黎曼先生手里的封爵书拿回来,我重新为他们写一份。”
黎曼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当然,在国王看来,就是一个冒着蠢气的笑。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事情一个大转弯,往自己从未想过的道路驶去了。
他看着黎曼真正眼含快乐的眼泪接下已经被修改过的封爵书,好像真正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能为自己这个几乎算不上熟悉的弟弟承担危险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一样。
一直到走出王宫,坐上马车,黎曼在他对面坐下,脸上那副恶心的,虚伪的笑容尽数消失,冷冷地看向他时,艾伯特的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这样才对。他那张脸上就该是这样的表情才合适。”
黎曼开口的话时候,话音冰冷,比艾伯特刚刚见到的国王还缺少温度:“艾伯特,我想你应该明白,国王的封爵书虽然已经到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已经成为伊瑟维尔德的家主了。”
他轻巧地翻开那张羊皮纸,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并未将那张纸完全展开,只指着其中一个词——“伯爵”。
“弗瑞娜夫人执意要我继承伊瑟维尔德家的原因,她或许没告诉我,但总该告诉了你吧。”
“我当继承人,伊瑟维尔德的后缀就是侯爵,你当继承人,后缀就是伯爵,这其中的区别有多大,我想你不会不明白。”
“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就算我们拿着这张封爵书回去,弗瑞娜夫人也会想尽办法让国王反悔,你觉得呢?”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必须承认,黎曼说的是对的,这也是他刚刚完全高兴不起来的理由,他的处境并没有任何改变,如果为了这一纸封爵书开心那就太愚蠢了,因为甚至不用等到一天后,他短暂拥有过的东西就又会被夺走。
“不过……你应该感到幸运,我有不得不去西尼的理由。”
在异界学习黑魔法的日子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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