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尔卡看出郁孟若听进了自己的分析,于是继续说:您和虫王对峙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您的身边,但我看得出来,您和它只是交流了一小会,它就离开了,可它离开的时候,身上还残留着许多的能量,赠予了您、我,还有其他原始虫族。如果不是对您放心,它也可以靠那些能量再坚持一段时间,观察您是否值得信任。可它没有那么做,那么有没有可能,虫王就是一直在坚持着等待您的到来?它早知道您会来,知道您值得信赖,所以才会在看到您的第一面就放心离开
郁孟若想到虫王和自己交流的那些片段,它确实提到过一直在等待,而且很高兴等到他了。
雄虫本来就睁很大的眼睛渐渐瞪成了圆形,沙尔卡的这种说法显然比虫王一见面就被他的可爱迷倒,于是瞬间决定把孩子交付给他照顾要可信的多。
对了!虫王还曾经说过,很遗憾刚见面就要道别,听起来也有一点像是一直在等着这次见面呀!
如、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啊
郁孟若的眼睛湿润起来,却还是非常的茫然,依赖地望向沙尔卡,轻轻地、带着期待地问:可是,为什么呢?
雄主,您还记得吗?在您标记我的那一天,我说过曾经在您的记忆里见到过一些您小时候的记忆碎片
郁孟若点了点头,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现在再听到这种事,已经不会再突然警觉,害怕会被沙尔卡怀疑举报是异族抓走了,但他仍然不太明白沙尔卡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又提起这件事。
年轻的雄虫茫然地回答:我记得呀
沙尔卡温柔地说:那个时候,我在您的回忆里,听到过您的长辈和您告别时说过的话。他们也像老虫王一样不放心您,因为不能陪伴和保护您而难过。他们说您的诞生对他来说是个奇迹,会永远爱您。所以,您不需要羡慕小虫王的,您的长辈很可能就像过世的老虫王一样,早就为您做好了最好的安排。
郁孟若呆呆地问:是真的吗?
沙尔卡点了点头。
郁孟若一时间忘记了呼叫J10出来询问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而是费解地望着沙尔卡,继续追问道:可是,沙沙,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呢?
听到郁孟若的问题,沙尔卡也有一丝的茫然。他先是凑过来亲了亲雄虫,对不起,雄主。然后才开始认真思索这个答案。
郁孟若坚持望向沙尔卡,能感觉到雌虫的情绪非常温柔和缓,并没有任何犯错后的惶恐,他的精神世界像是临近夏天的暖春里升起了一场大雾这样的话,就算沙尔卡作为精神领域的主人,显然也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
郁孟若靠在沙尔卡身边,静静等着他理顺自己的想法。
雌虫没让郁孟若等太久就开口了。他说:您的长辈很强大,我在您的记忆里感知到,他大概和虫王差不多。可是,那么强大的雄虫,却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孩子,没法保护您成长,让您流落异族,受到了种种不公正的待遇
说到这里,沙尔卡又开始难过起来了,亲了亲身边的雄虫才继续说。
现在您已经回归虫族,却还是在以一个普通雄虫的身份生活。您的精神力很强大,测试的结果却是D级。之前和您断绝关系的那些虫族,肯定不是您真正的血亲。但是您的身份却做得这么经得住推敲,就算意外入院后检查出精神力大变,都没有引起任何的怀疑,甚至可能连您那些假的亲属都不知道您并非他们家的孩子。
郁孟若眨了眨眼睛,用眼神催促沙尔卡继续说下去。最初提一下就会被吓得炸毛,现在却这么淡定,沙尔卡忍不住又亲了亲他。
我觉得您的身世可能会很复杂,会有强大的仇敌,所以才会被用这么复杂的手段保护,不让您的身份曝光。您自己知道一些自己的不同之处,处事也非常谨慎。但您失忆了,丧失了不少常识,相信自己只是D级雄虫,甚至连什么是高等雄虫都不知道
沙尔卡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轻轻地说,雄主,我当时没有提到这件事,原本自以为是因为提到看到您的记忆后您的反应太强烈,所以想给您一点消化的时间再寻找合适的机会,但是现在想想,可能并非如此,只是因为我有许多的顾虑。如果您虽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还记得自己的身世,我害怕提到您的雄父会伤害到您的感情;如果您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害怕您本来对长辈没有了期待却因为我告诉您的事而伤心,我怕您本来因为失忆已经摆脱了您复杂的身世,却因为我的话决定去找寻真相或者报仇。我也怕我还没资格知道这么多,贸然开口会冒犯到您
迷雾散去了,沙尔卡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他坐了起来,有点吃惊于原来自己竟然是这么想的,郑重地说:对不起雄主,我过去从来不会害怕可是现在,我却变得这么容易害怕,甚至影响了自己的判断,没有让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我很抱歉,我以后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郁孟若并没有生气。虽然沙尔卡一直在道歉,但他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沙尔卡给出了理由,郁孟若能够理解沙尔卡的顾虑和想法。
沙尔卡的话却没有说完,他刚才扪心自问的感悟还有很多。话说到这里,雌虫突然话锋一转又提到了:雄主,您知道吗?刚到这个星球的那天,当我发现您驾驶着飞鲨回来对上虫王的时候,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害怕的时候。
郁孟若以为这是沙尔卡想要感谢自己,或者说些好听的甜言蜜语,连忙凝聚起刚才被沙尔卡所说的一大堆可能性震撼到涣散的注意力,转过头聚精会神地望着他。
沙尔卡郑重地说:雄主,我本来应该在昨天就和您郑重地谈一谈这个问题的。我发现自己现在实在太过松懈,太过放任自己了。这个问题我已经会改正。我想说的是,万一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请您一定不要再像昨天一样了!
郁孟若没有认清形势,贴在沙尔卡身上蹭了蹭,腻腻歪歪地摇头说:不可能的沙沙,还有下次,我肯定还是会和昨天一样,我永远都会和昨天一样哦。
沙尔卡只好握住郁孟若的肩膀,把身上软绵绵没骨头似的雄主上半身举起来,更加严肃地说:您这么说,我非常感动。但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做事,要分得清轻重缓急。您喜欢我依赖我,我感到非常荣幸。但您要记住,您是一个高等雄虫,您以后会是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很多时候要学会取舍和决断,要懂得牺牲必要的代价你看,我是一个雌虫,比您年纪大很多,因为受伤所以寿命很可能比不上其他的A级雌虫,可能没办法一直陪伴您和帮助您。您以后会有自己的雌君、很多其他的雌侍,会有自己的后代需要抚养,还要养活成百上千的原始虫族,要庇护自己领地里的平民。所以,您的性命远比我重要。我为您付出生命,这是我的责任。您为我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就太过冲动和幼稚了。我们之间并不平等,我的行为是不应该换来您昨天那样回报的。
郁孟若第一次被沙尔卡这样教训,还没说幼稚,根本就是被揭短打脸,一时间瞠目结舌,继而开始由内而外地升起了火气,像个不断被充气的气球,眼见就要原地爆炸。
沙尔卡却没有停下来哄哄他的意思,继续说:您是不是很意外莱特会在那种情况下拼命赶过来支援,为了昨天的事有点转变了对他的看法?雄主,昨天那种情况,您作为B612的领主正面临危险,他是B级雌虫拥有战斗的能力,明知道您身处险境却不来支援,如果您遭遇不幸他活了下来,也必须逃亡到外星系虫族领地之外的地方才能生存下来,就在这里只会面临审判。或者您没事,打算追究他不来驰援的罪行,他照样生不如死!
郁孟若的充气进程停滞住了,茫然不知所措地望向沙尔卡。
他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但沙尔卡却看得出来,年轻的雄虫因为他所说的话受到了伤害,非常委屈他可能觉得能遇到自己是一件非常特别的事,他为此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全部好意来回报,可却没有得到赞扬。
但沙尔卡还是决定要说下去,把真相揭开,尽到自己的责任,让他认清雄虫和雌虫之间的差距,也让他去明白自己并不特别。否则,他就相当于在利用雄主的失忆,仗着他太过年轻、太过天真,为自己攫取不应得到的利益。
换成任何的雌虫,昨天都会拼命去救您。换成是别的虫族,不管是雄虫还是雌虫,和我在一起面临类似的危险,我也会选择为他们断后,我身上的伤您也都看到了,它们就是这么来的。说到这里,沙尔卡有点难过地望着郁孟若,可我知道您不是这样的。因为是我,您才会回来。换成其他任何雄虫,都不会像您这么做。您懂了吗?您可能觉得我们做了同样的事,但是对您来说,这并不公平。
第67章 雄虫的理论
沙尔卡也没想到沉浸在被雄虫特殊相待的幸福里,会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让他总是拖延着始终都没把话说透,放任雄主的任性,下意识里想要多享受一些这种难得的优待。
但年轻的雄虫在尽自己所能毫无保留地对待他,逐渐把他的自信衬托得越发卑劣,鞭策着他的良心。
年轻的雄虫在听完沙尔卡的话后果然非常委屈,眼睛有点红虽然明白沙尔卡是在为他考虑,但这种管教和他的想法相差太多了。就算郁孟若因为缺爱喜欢被管着,但沙尔卡说的这些话仍然超过了他能消化的限度。
雌虫说了太多,等他终于说完,轮到郁孟若发表意见,年轻的雄虫也没那么清晰的思路逐条反驳,只好随便捡了让自己印象深刻的言论反驳。
你、你和莱特根本不一样,你不是因为怕被惩罚才给我断后的!就算行为一样,对我来说想法不一样就是完全不一样!你给其他虫族断后,他们没回去帮你,所以我也不应该回去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和其他虫族也根本就不一样!!!
说到这里,郁孟若倒不想炸裂了,他简直快要憋不住眼泪了。过去生气的时候他都是刻意表演委屈,现在好了,主演倾情入戏,自然演绎真实的自己。
沙尔卡也看得出是怎么回事,终于还是心软了,顺着他哄道:当然了,我知道您和其他虫族不一样,我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您更重要
发现沙尔卡态度的转变,郁孟若更加坚信自己没错,梗着脖子提高声调,开始他比较擅长的无理取闹,誓要把沙尔卡拉进自己更擅长的领域,然后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打败雌虫。
为什么我更重要?!因为你觉得我更重要,其他虫族觉得雄虫更重要,所以我就必须觉得我特别重要,就不能有我自己的想法了吗?有些人虫族,着火了还惦记着要拿上值钱的东西再跑呢!我要救你,总比冲回去拿东西重要点吧?你不是一直都说我是什么样的都能接受吗?那我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凭什么说我不对!难道你之前是骗我的!!!
沙尔卡被质问得头晕,心态也不复之前的冷静,顺着郁孟若的思路想了想,略显虚弱地解释说:我我怎么会骗您呢我也不是在说您不对,但对一个家族来说,成年雄虫家主只有一个,失去您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郁孟若又抓住了这句话里的漏洞,生气地大声嚷嚷:什么家族!哪有家族?!对了我刚才还没想到,你凭什么说我肯定会有其他雌君雌侍还有一大堆孩子,那都是什么鬼东西?!没有,我才不会养那么多雌虫给我找麻烦!你说你和其他雌虫都差不多,那他们要是也和你似的天天教训我怎么办?!你只有我一个雄主,我也就只有你一个雌虫啊!我失去你的损失难道就可以估量了吗?!
沙尔卡也是第一次听郁孟若把嗓音提到这种音量,而且虽然雄主不是故意的,但他确实不太能娴熟地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虽然没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但充沛的精神力量包含着雄虫不被理解的委屈萦绕在他周围,充分展示了雄虫现在的心情,简直比给他造成什么伤害还要难于应付。
沙尔卡狼狈地试图让这场对话变得冷静一点,有逻辑一点。
他说:雄主,请您不要和我置气。您现在选择了在边境建设自己的星球,还收服了这么多原始虫族,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单靠自己就承担起一切工作。再说您现在说只需要我一个雌虫,只是因为您现在只选择了我这么一个雌虫。当您接受其他雌虫,给他们接近您和您相互了解的机会,您会发现其他雌虫也会像我一样忠于您,万事为您考虑
雌虫眼神真挚地望向郁孟若,竭力让自己的情绪也变得虔诚起来,希望雄主能看在他真诚的份上,好好考虑他说的话。然后,他惊喜地发现,雄主确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静了下来,突然就不那么生气了。
沙尔卡松了一口气,误以为雄主已经被自己说服了这当然不是真的。
郁孟若不生气了,不是他认同了沙尔卡,只是他发现,沙尔卡在军事啊之类的领域确实比他强得多,不过可惜了大概是雌虫的功课里没有社会学哲学什么?
郁孟若作为一个从小在种花家长大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信奉的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利益驱动规律。他觉得沙尔卡太狭隘了,一个只能靠家主的婚姻关系和精神控制维系的家族,能大到哪里去?
既然沙尔卡一直在讲得失,非要排除了感情,把他们俩的生命放在天平上撑重量,郁孟若决定就顺着他讲讲道理。
他收敛了怒气,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可能的,沙尔卡,你说的根本就不对!你不懂,为了我自己的利益,我注定只能有一个雌虫的。
年轻的雄虫认真地说,你现在确实是万事为我考虑,但假如我有许多雌虫,你还会全心全意为我考虑吗?假如我收了说到这里,郁孟若扒拉了一下自己认识的雌虫,从中居心叵测地挑了一个最能挑起沙尔卡怒火的来举例,假如我收了利奥伯德的那个雌虫副官吧!就是叫亚恒那个。我收了亚恒之后,就不喜欢你了,更喜欢他,天天为了他欺负你,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待我吗?
沙尔卡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突然听到亚恒的名字,虽然内心确实隐隐不舒服,但雌虫仍然坚信就算是亚恒也不可能动摇自己坚定的信念,于是沉痛地说:我会的,雄主。
郁孟若也没想这么简单就说服沙尔卡认同自己的观点,继续畅想道:那么,假如亚恒生了我的孩子,就叫X吧。沙沙,你也生了我的孩子,叫Y。X和Y都是雄虫,就像我和那个郁继如一样,互相看不顺眼,一有机会就掐架。
分卷(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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