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时下旨?臣感激涕零。”
卫璟感觉得到怀中的少女在抖,指甲掐着他坚硬的后背,抓破了两条划痕,轻微的刺痛让他神志更为清晰,“你们婚事未成,她还是盛家人。”
顾青林眼神执拗:“她是臣的妻子,望陛下成全。”
卫璟表面冷淡,静静不言。这件事顾青林已经来求了不下五次,执意要给死去的盛家三小姐世子妃的名号,还要将她的牌位摆进侯府的祠堂里。
卫璟当然不可能遂他的愿,即是侯夫人也不肯点头,直言他是伤心过度糊涂了。
男人四两拨千斤,“此事再议。”
顾青林知晓他又被敷衍了,已经不止一次,新帝明摆着不愿意成全他。
不过也是,她死的那天,新帝抱着她的尸体不肯撒手。
顾青林不是毫无准备,既然如此,他私自将她的名字上了玉蝶牌又如何?他是侯府的世子,日后整个侯府皆是由他说了算。
顾青林重新抬起眼眸,幽幽目光悄然无声看向新帝怀中的女人,绷紧了的小腿依然在发抖,分不清是胆子小还是不能见人,始终背对着他。
应是个漂亮的姑娘。
新帝从小就对好看的人或事物多几分宽容和温柔,想必是有国色天香,才能让冷酷无心的男人动了情。
男人的手掌托着她的腰臀,怕她坐不稳从他腿上跌落,余光时不时扫过她的脸庞,悉心呵护,颇为宠爱。
无情的人至多情,也才几个月,他就移情别恋了旁人。
顾青林竟开始庆幸她离开人世时尚且不懂这世间的情情爱爱。
顾青林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是心气不顺,故意给帝王找些不痛快,“陛下怀中的姑娘是哪里人?”
这话问的冒犯,且又唐突。
盛皎月捏紧拇指,搓红了指尖,深深埋着脸,不肯抬头。
卫璟有几分不悦,她和侯府的婚事不情不愿,即便是她假死脱身欺瞒了侯府的人,也不该如此愧疚。
盛皎月还是心地善良,她本不该觉得愧疚。当时她若是想退婚也只能用假死这一种法子。赐婚圣旨,压在头顶,想躲都躲不开。
卫璟淡淡回道:“苏州来的。”
盛皎月:“……”
顾青林讶然,也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往皇帝身边塞人,还真叫他做成了。不过他也没料到,年轻的帝王喜欢江南来的娇娇软软的美人。
他这句问话已是僭越,顾青林是个聪明人,也不会继续不识好歹给帝王添堵,悠悠扫了眼少女的身姿,即刻收回冷漠的眼神,请辞告退。
卫璟让曹缘把顾青林送出宫门,等人走后,盛皎月才缓缓抬起脸,白皙娇嫩的面孔被闷出熟透的黛色,她觉得京城真的不是个好地方。
在这儿都是要碰见熟人。
若是旁人倒也还好。
可如果是认识她的人,根本无法解释。
公主、江桓、还有文选司的同僚,甚至白家的嫡长女白若繁姑娘,如若让他们撞见她穿女装的模样,可就全都要露馅了。
她又不能再霸占哥哥的身份,出来招摇撞市,读书做官。
本来她留在苏州,便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卫璟非要将她留在京城,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盛三小姐死了,可以有活着的盛家七少爷。
盛皎月缓慢直起背脊,待脸上灼热的温度消散些许,她试图从男人的腿上起身,动作小心翼翼,站稳身体后低头整理好裙衫。
盛皎月又听见了脚踝上的铃铛声,清脆的声音难以忽略。
盛皎月想回家想的要紧,她说:“殿下,我家里可以有个没出过门的弟弟或者是妹妹。”
随便捏个身份糊弄,总不会有人刻意计较。
卫璟沉默了一阵,她的小聪明倒是不少,“你以为别人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
这张出挑的脸,总有几个色令智昏的看晕了脑袋。
盛皎月这两年学来了男人的厚颜无耻,她低下脸,“不认账就是。”
过来好一会儿,盛皎月听见自头顶传来的一声低笑:“从哪儿学的?跟谁学的?”
以前她分明是最守礼的人,十分正经。叫她当面撒谎难如登天,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卫璟忽然记起来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年刚开春,□□淮借了她的书,男人总是粗鲁不讲究,不过那本书倒也称不上被糟蹋的多厉害,只是书封有些皱,页脚卷了起来。
她接过书,不好意思说什么。
不过脸上表情不大好,紧蹙眉头,满眼心疼抱着书坐回去,用砚台去压平书页,一丁点褶皱都受不了。
盛皎月没有吭声,她这都是从他身上学来的。
—
新帝在后宫养了个女人,这事没能藏住。
并非是底下人管不住嘴,也不知怎么的走漏了风声,私下传的沸沸扬扬。
金銮殿内仔细将养着的这位姑娘,无人见过。
不过这事传出去终归不好,陛下尚在孝期,如此急色,是有些过分的。待字闺中妄图靠选秀飞上枝头的少女们,芳心碎了满地。
帝王尚且还是东宫太子时,就有清心寡欲的美名,她们都盼着自己才是那个叫帝王神魂颠倒的那个人才好。不过这样也好,陛下还是喜欢女人的。
尝过滋味,往后也会雨露均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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