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着也好。那年皇上发兵,陈苏的胞兄陈国国主,算是你的舅舅。没等回陈苏与敌军谈判,无奈自尽在那城楼之上。你的舅母, 临死前托孤,也随他去了。待到陈苏千里迢迢赶了回去,面对的是举国哀丧, 城下还有虎视眈眈,亟不可待想要攻城的晋军。据说那日陈苏以天地为证,血海深仇, 不死不休。”容谦抚着他的背,娓娓道来。仿佛昔日的一切他都看过一样。
“你现在知道为何圣上能宽容苏贵妃至此, 却不能容忍你的出生?那个誓言,终究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你是两国血脉,还是苏贵妃能为他兄长复仇的捷径。”
“可她仍旧还是高高在上的苏贵妃。”叶生心酸道。“依我看,她也不是太想报仇。否则,皇上又怎能乐乐呵呵地活到了现在?”叶生撇撇嘴,不屑极了。
“莫要小看了她。当年当机立断,与圣上说和。以自己作为筹码,,悄无声息地让圣上退了兵。临走时不仅保住了她的国,甚至还钦准了位摄政王。陈国那小皇帝,今年一十六岁,当年若不是有外戚扶持,晋兵不灭陈国,它也要亡。”这些事,就连他也是从父王的手书的只言片语里猜测的。
天之欲颓,能够面不改色还能在危机里找到转机的人,不该被低估。往深了想,她能随机应变,保不齐还能够隐忍多年,只待那一天破空而出。当今圣上也着实是有气魄,敢把个有心机,有胆识,心里还对他有仇怨的女人放在自己身边。可能安睡?
只有圣上自己知道了。
……………………
叶生在夜半时分被容谦催促歇息后还是有些愤懑。他从不质疑苏贵妃的手段,只是,为何付出代价的要是自己?
若不是苏贵妃那个誓言,他可能真的就成了最受宠的皇子了。皇上那么宠爱她,他又是她的孩子呀,那不得被宠到天上去?哪是现在这般?见到了他还得胆战心惊。
叶生想着上次见到皇上的画面,自己就噗嗤一声就笑了,名副其实的苦笑,苦得心里不停地冒苦水。鉴于笑的声音太过魔性,连在隔间休息的陈三儿都噩梦连连。惊醒过来,发现自家世子还在搂着被子咕喽咕喽,不知是哭还是笑。
可怕,往日里都没如此过啊。
陈三儿背笑得没了睡意。忙不迭地到了叶生跟前出。
发现叶生一双眼睛晶晶亮,如同沁了水般,说不出的灵动,比平时白天里还要精神抖擞。
“世子哇,不是我说。莫说人了,连狗都睡了。”陈三儿看到叶生无事,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嘴里含糊说着。却是结结实实地把容世子在心里骂了个遍。
那黑心世子今日里抽了筋了吧,非要拉着自家世子把茶言欢。看,兴奋了吧,哄都哄不住。
认命的陈三儿老不容易把叶生哄得重新进了梦乡,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叶生早起睁了眼。首先想起的就是昨夜的一系列。容谦把该告诉的不该告诉得全部告诉了他。还贴心地为他出谋划策提供了好些个建议。
无外乎卯着劲地往前冲吧。首先第一步就得闻鸡起舞。
…………叶生有时候觉得这第一步蛮俗套的。
晨光四起,隔壁的方老头二胡声轻快。叶生在院子里对着棵树背书。
“寻春要趁花开早,看花莫待花枝老。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很好,起承转合都有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声音,背得屋里的容谦青筋冒起。果然是“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只有陈三儿不明觉厉,站在窗边跟着自家世子摇头晃脑,觉得世子知道的东西真多。
…………
“这位小友不知师承何处?能接出这样的诗来?”院子外,有人探了个脑袋进来,看着叶生的方向挑眉,含笑看着他。
那人长得邪魅,一笑起来,眉线上挑,斜飞出去,如画出的眼线般,惹人眼极了。更惹人眼的是那人顶着个秃瓢。
叶生想,他上辈子,这辈子都没见到过那么风骚的和尚。一身大红衣袍,从头到脚,一片万里山河红。连着腰带都是透着鲜亮的红,红得骚气十足。
叶生愣愣地看着他,那红色慢悠悠地走进高山小筑的时候,他才知道到底什么叫辣眼睛。
他不愿意望人家,人家却愿意望他。一言不发地打量了他一眼,那红袍子露出了明晃晃的牙,活像只大灰狼。“问君能有几多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是谁教与你的?”
“额?他,都是他。”叶生呆了呆,摇摇一指屋里的容谦。眼睛却从未离开,直视红袍子,还是分不清楚,到底是袍子惹眼还是那秃瓢惹眼。
“怎穿成这样?”窗户边,容谦已经见着了来人。挑了挑眉,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
嗯,叶生觉得容谦在憋笑。
“喜庆。”红袍子面不改色。
“头发呢?”容谦挑了挑眉。嘴角扬了扬,又快速地放了下去。
“与人打赌,输了。”红袍子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想笑就笑吧。莫要憋着。”
“咳,还好,还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连串肆无忌惮的笑声。独特的老鸭声线笑得叶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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