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子坐在台下的主位上,抚着胡须但笑不语。
方琛作为方老爷子最小的儿子,方家嫡亲一脉,却连个前排都混不上,只能坐在二楼隔着栏杆往下看。
他手握一把纸扇慢慢扇动,唇角带着笑意,眼中却不断有寒芒掠过。
在瞥到对面的池寒和荣胥后,他眼里的情绪瞬间被掩下。
池寒看见方琛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也是礼貌性的回应了一下,荣胥略微一抬眼眸,算是做了应答。
方琛有些无奈的收回了目光。
这个荣胥还真是一块捂不热的冰块!
下一秒,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捂不热的“冰块”执起筷子,夹了块桂花糕放进了一旁池寒的盘子中,还贴心的盛了碗芋圆红枣汤。
方琛:“…………”
楼下。
陆珉拿起刻刀,准备开始雕刻。
方景洛斜倚在靠背上,一手捻着墨绿色的佛珠,一贯的目中无人。
“景洛能找到这样的人才,真是年少有为啊!”李玉蘅笑眯眯的恭维道,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他都快说了一辈子了,自然是信口拈来。
“老方,你是怎么培养的,快说给我们听听,我家孩子从来都是调皮捣蛋第一名,什么时候就该把他领过来好好和景洛学习学习!”
周围人顿时一阵附和。
“哈哈哈……”
方老爷子高兴的脸色发红,摆摆手故意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景洛也是最近做事才熟练的,以前也是个毛躁的。”
李玉蘅端起一杯酒,和方老爷子隔空一对后一饮而尽,道:“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今天以后,我们都得叫一声小家主了,好多事情都等着景洛带我们呢!”
方老爷子大笑一声:“他哪有那能耐,也就还算是有点儿看人的眼力见儿,我跟你们说啊,这个雕刻师可是景洛三请四请的才出来的,你们没见,那手艺,真是……”
话音还没落下,前面的台子上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方老爷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木然的接着道:“……绝了。”
与此同时,陆珉一脸羞赧的用手捂着勉强能看出是鹿角的部分,低声道:“能不能帮我……拿个胶水?”
李玉蘅:“…………”
方景洛:“……”
众人:“……”
池寒早就知道陆珉是在冒名顶替自己,但他一直以为这人怎么着也是有点儿真本事在身上的,没想到他居然连线稿都没打,直接上手切割雕刻。
更重要的是,他刚刚在说什么?
拿胶水?!
粘翡翠吗???
方老爷子此时的表情极为丰富,他上半张脸依旧是之前的笑模样,下半张,却在难以置信的抽着嘴角。
李玉蘅看着陆珉一本正经的表情,终于确定了不是方家表演的小品。
三请四请才出来??
就这?!
方景洛感受到周围投过来的或震惊或笑话的目光,脸上早就没了悠然自得。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咬牙切齿的笑着一字一顿道:“陆珉……你敢耍我?!”
陆珉眸光一转,极快的掠过楼上的荣胥,在看到对方继续的示意后,瑟缩了一下身子,把一个唯唯诺诺的形象表演的淋漓尽致。
“我没有骗你啊方少爷,我只是没雕过这么大的!”陆珉说着松开了手,满脸委屈,“你也没提前和我说过啊,我都不知道玄鹿长什么样子!”
随着陆珉松手,一大块粗壮的鹿角便掉到了地面的红毯上,滚了一圈后,断成了两截,鹿头的部分长相模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刻了个妖怪出来!
前排坐着的好几个人顿时就伸长脖子满脸可惜的看着。
真是暴殄天物啊!
方景洛最在乎的不是这个,玻璃种的翡翠虽然难得,但世上也不是就这么一块。
可在继任仪式上被这么彻头彻尾的耍弄!
方景洛额角的青筋暴起,手腕上缠着的佛珠直接崩断,上好的玉珠子滚了一地。
这陆珉当初可是方琛找来的,要不是他拼命的阻止自己挖走陆珉,自己也不会相信的这么彻底!
方景洛回忆之前的种种,呼吸一滞。
他怕是早就落进对方的圈套里了!
难怪推举人才的那天晚上方琛会带来那么一个平庸的人。
难怪他会那么利落干脆的退出家主之争。
难怪……
方琛。
方景洛死死的咬住牙关,眼底满是血丝,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这么屈辱的时刻。
方琛眼里含笑,不惧不怕的对上方景洛的视线。
怎么,这就觉得难受了?
方景洛血气一阵上涌,撸起袖子就要上楼去。
方老爷子脸色沉得几乎发黑,他用力一拍桌子,大厅霎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景洛。”
方老爷子平静的道:“过来。”
明明方老爷子的表情比起任何时候都要古井无波,可方景洛却偏偏最怕他这幅模样。
他握紧拳头,慢慢的走了过去。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方景洛屈辱的点了点头:“知道。”
他阴鹜的看了眼二楼的方琛。
他错在没有早早的除掉这人。
目光触及荣胥唇边那抹冷嘲后,方景洛眼中的血色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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