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谢瑰打了十几个电话,全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窗外的雨一直不停,陈舟和想起他开车出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却担心得不行,等把策划案提交完,他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彭跃的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估计没看来电提醒。
“喂,哪位?!”彭跃身边的背景音嘈杂,各种喊麦唱歌唠嗑的声音混在在一起。
陈舟和皱着眉稍微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是我,陈舟和。”
“我草!”那边传来骚动声,彭跃也没想到这尊大佛亲自给他打电话,飞快看了眼窝在沙发里气压极低的谢瑰,指了指电话,比了个“陈舟和”的口型。
“你别急着挂电话,我就问问你,谢瑰在你那吗?今天下暴雨,他开车出门我有点不放心?”陈舟和拢了拢桌上散乱的纸张,问道。
“啊……这个谢瑰啊……”彭跃对他俩的事稍微有所了解,也不知道带着谢瑰喝花酒这种事能不能和陈舟和说。
“挂掉。”
谢瑰不耐的声音混杂在背景声中,虽然很轻,但陈舟和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
那边彭跃“哎”了一声,似乎觉得不太礼貌,和陈舟和连连告罪,胡扯一通“信号不好”的鬼话,没等陈舟和再说,挂断了电话。
呼……
算了,人没事就行。
陈舟和合上笔记本,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桌上的资料略微凌乱,他困得眼皮打架,懒得整理也懒得上楼,索性扯过沙发上的小毯子,半盖着小憩。
客厅的灯光晕黄泛棕,暖融融的色调和外面的凄风骤雨对比鲜明。大概是日有所思,陈舟和做了个梦,梦到了谢瑰。
他这个梦做的很破碎,一会儿是年幼的小谢瑰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每天都脆生生地喊“陈陈哥哥”,一会儿是谢瑰每次犟着脖子跟兰秀芝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他只需要看上一眼,说一声“谢瑰”,谢瑰就像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后来跳转到他上高中的时候。
陈舟和生平第一次战略性叛逆,离开了谢家,那种连空气都自由到奢侈的感觉让陈舟和近乎颤抖。
后来,因为忙着学业和打工,陈舟和连轴转,不出意外地病倒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很久不见的谢瑰。
他握着陈舟和的手,坐在一条矮凳上,姿势可笑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出租屋的条件很差,水管电器都很老旧,空调聊胜于无,墙边充斥着经年不散的霉味。
但是陈舟和很喜欢,他对自由有着堪称虔诚的热爱。
直到那一刻——夕阳透过防盗窗照在谢瑰脸上,他睡得很熟,嘴唇因为太冷微微泛白,浑身上下只有贴着陈舟和掌心的那只手是热的。
“算了吧。”陈舟和很轻很轻地说,话随着呵出来的白雾散开。
他一直知道兰秀芝的打算,想让他给谢瑰当一辈子的保姆,以前陈舟和觉得凭什么,那时候的陈舟和想——
算了吧,去他妈的诗和远方。
荒原的野兽在隆冬时分,心甘情愿地套上了枷锁。
窗外的风拍打着窗户,从食指大小的缝里溜进来,陈舟和感觉到冷,下巴往毯子里缩了缩。
谢瑰一进门就看见这样的一幕。
某人好好的有床不睡,可怜兮兮地窝在地毯上,北方十月份有的地方已经开始下雪了,他就裹着一条小毯子,缩的像个球。
谢瑰皱起眉,啧了一声。
陈舟和又转场,梦到了谢瑰上高中那会儿,他刚上大学,就听兰秀芝说管不住喽,小崽子离家出走了。
他还记得当时心跳得很快,担心谢瑰出事,忙给他打电话。
结果,奶奶和小姑都拨通不了的电话在他租的房子门口响起,陈舟和不可思议地快步过去开门,就见谢瑰身上脸上脏兮兮地蹲守在他家门口,慌乱地掐断电话,紧张又可怜地看着他,叫了声“哥”。
陈舟和忘了自己说了什么,但想来都不是什么好话,要不然谢瑰也不能怕的不敢进门。
和兰秀芝商量之后,为了照顾谢瑰的情绪和叛逆期,陈舟和终于松口,让谢瑰和他住在一起。大学的课程轻松,他每天下了课,就回家给谢瑰做饭,少爷嘴刁,连外卖都挑剔。
那段时间,兰秀芝就明里暗里和陈舟和说了自己的打算,以至于陈舟和每每看见谢瑰洗完澡,大咧咧地只围一条浴巾就出来,再也无法拿看弟弟的眼光看他。
偏偏谢瑰还不自觉,大型犬一样往他身上黏,嘴里黏黏糊糊地念“哥”,双手从背后环过他的肩颈,头发还在滴水,脑袋拼命往陈舟和形状好看的锁骨上蹭,蹭的他领口淌湿一片。
“陈舟和。”谢瑰觉得自己真的喝多了,要不然也不至于管陈舟和的死活。
他轻声叫了一声,见陈舟和没反应,才悄么声地走到窗边,把窗户的缝拉上。
再回头,陈舟和还是冷,薄毯在这样的天气根本聊胜于无,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经过天人交战,终于不情不愿地挪动双腿,走到他身边蹲下。
眼前的光被人影遮挡住,陈舟和隐约感觉到有人,半睁开眼,脑子还沉浸在梦里,不知道今夕何夕。
“谢瑰?”他恍惚以为谢瑰还在上高中,伸手攥住谢瑰的手腕拍了拍,“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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