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在为他取下“容璟”之名后便说他的机缘不在山中,所以便不再给他取字。
容璟倒也没有多在意。于他而言,名字不过是人在这一世上的代号,待到轮回之后,便又是新的开始。
所以他并不怎么在意这些。
只是他最后还是有了个字,这个字却是谢玄轻给他取的。
“……那以后阿璟就叫我为玄轻了。”彼时仍是谢氏子的谢玄轻站于他的身前,细细地品着自己刚从容璟那里取得的表字,轻笑着说道。
“……嗯。”容璟其实也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只是对上谢崇幽深却带着笑意的眼眸,他到底还是顺从着对方的要求,唤了一声“玄轻”。
分明是他亲自取的字,但念出来时,却像是带了一种极为陌生又极为亲昵的意味。
容璟当时只唤了一声便收住了话头,然而尚且年轻的谢崇看着他,满是青年意气的俊美面容在阳光下看着极为深刻与专注:“说起来,我还不曾知道阿璟你的表字是什么?”
他仿佛半开玩笑般地说道:“容天师?阿璟?能告诉我吗?”
低沉的声音像是带着一丝可怜巴巴的意味,容璟当时与谢崇也不算十分十分相熟,但到底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也不好拒绝对方,只能蹙了蹙眉,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并无表字。”
“竟是这样么?”谢崇似是有些惊讶,但又有点高兴,“那我们也算是有缘了。”
容璟:“……”
这算什么有缘?
但谢家公子说是有缘,那就是有缘。
他看着神色淡淡却不掩其卓越之态的容璟,微笑着试探道:“不如……我也给阿璟你取一个字可好?”
他的语气轻缓,神色亦是温和。冷峻的眉眼带着专注之色,将本不是十分在意这些事情的容天师看得难得有些不太自在。
眉头似是皱得更紧了。
谢崇当时只觉得大概是会被拒绝掉吧,但过了一会儿,一道淡淡的、悦耳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嗯。”
神色不由得一怔,谢崇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微小的、不容忽视的喜悦盈满了胸腔,谢崇简直比听到对方认真给自己取的字时还要开心。
他勉强压住这不知缘何而起的喜悦,凝神想了一会儿:“怀玉如何?”
璟之一字,意为玉之光彩。
他的容天师,也正如一尊极为精致华美而贵重的玉器,散发着极为动人的、明亮而璀璨的光彩。
怀玉二字,正可解释为他本人如有玉在怀,谦谦君子,胸怀天下,与容璟一名又互为呼应。
而且……这怀玉二字中,也藏着谢崇本人的一丝私心。
璟字又有玉器之说,怀玉二字,却是隐含着他想要将这尊极为华美的玉器收入怀中,不叫人窥视丝毫。
隐约猜到了自己心思的谢崇轻叹了口气,却是垂眸,定定地等着容璟的回答。
“怀玉……”容璟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这两个字,然后抬眸撞上谢崇有些紧张的眼神,顿了一下,便道,“随你。”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谢崇有些哭笑不得:“表字这种事怎么能随我?阿璟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再起一个就是。”
虽然他觉得怀玉二字更适合容璟,但既然本人不喜欢,谢崇却也不会只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
他想了想,正想再起一个,容璟便垂下眸,道:“不必,怀玉……不错。”
他鲜少与同龄人有过这般亲近的交流,便是还在山上的时候,容璟也常是自己一个人。
他的天资太好,性情却太淡,别的师兄师弟见了他也是一副复杂难言的表情。
容璟想了想,“怀玉”二字……倒真是挺好的。
只是从对方口中说出来,而他又反应到这是在称呼自己时,感觉就有些奇怪。
“怀玉。”正这么想着,对方又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容璟回过神来,眉头动了动,倒也真的应了。
此后几年,没有外人在场之时,谢崇便都唤他“怀玉”二字。
而若是有外人在场,除却称呼他阿璟之外,便多称他为国师。
这般想来,怀玉二字,似乎当真只有谢崇一人知道。
……
从记忆中回过了神来,容璟看着眼前的虚幻的魂体,抿唇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的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轻淡,但大战刚过,他既动用了心头血又耗费了大量的灵力,此时脸色看着便苍白无比,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一丝。
即便以他现在魂体的姿态难以彻底将对方唇角的血迹抹去,但谢玄轻的指尖仍是轻轻地在上面蹭着。
此时他听到容璟的问题,便低下头,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复杂难言的微笑:“是的……先生,我都想起来了。”
两世的记忆与情感都承载于同一个灵魂之上,谢玄轻仍记得自己是谢玄轻,但他也知道……他同样是谢崇。
上一世容璟于天罚之中魂魄消散的画面无数次地在他脑海中闪过,谢玄轻想起刚刚他下意识将煞气对准的元修——
若不是他,他的先生,他的国师,他的怀玉何至于二十岁就离开人世。
纵使他后面寻尽了办法,甚至请出了容璟原先的师门相助,但凭空复活一个人到底还是太过逆天,谢玄轻最后也是抱着有一丝成功的机会的想法毅然决然地将自己的命格交换给了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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