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原本强悍的敌人卷旗撤退,关墙上原本因为战胜德兰武士而欢呼雀跃的汉军,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舒发战胜强敌喜悦的同时,也是舒发着另一种死里逃生的喜悦,先前卡尔鲁克人大军压境时,勃达关的汉军将士们因为要守护身为汉军的荣誉,更多是为了守护关后亲人的安危,所以个个视死如归的与来敌拼杀搏斗,在敌我势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个个根本就没想过活命,都存在杀身成仁,以血荐轩辕的想法,但现在竟然能够击败敌人活得性命,所有的汉军怎能不欣喜若狂。
但作为汉军获得胜利的最大谋划者和指挥者,居功至伟的主将李铮,看着撤退的敌人却是没有露出任何如释重负的笑容,而是依然眉头紧锁,双眼锐利,蓄势待发,如一直随时要面对敌人的豹子,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铮用异常严厉的口气制止了手下将士的狂欢,让所有汉军继续谨守岗位,摩剑擦甲,严阵以待,不得有任何懈怠,而后对向自己走过来的李赛和姜恪说道“卡尔鲁克人的撤军十分可疑,我总觉得对方主帅是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的。”
军人耿直思维,不怎么会绕弯的李赛直言道“少主,卡尔鲁克人和米尼公国联军的主攻方向是疏勒,进攻我们勃达关的这一支只是偏师,只是为了牵制龟兹军不去支援疏勒,他们其实不必做出实质进攻之举的,只要屯兵在北山道口,就能牵制住相当多的龟兹军,他们攻打我们勃达关我看也是试探之举,看一看能否攻下,如果攻下就能进一步向龟兹军施压,多牵制一些龟兹军,而如果攻不下,对于卡尔鲁克人来说也是不打紧的,我们后方的龟兹军也不会因为卡尔鲁克人在我们勃达关下损失了一两千人,就放松警惕,多派军队去支援疏勒的,所以这一支卡尔鲁克军还是能达成原来目标,牵制龟兹军,既然这样,在已经遭到惨败的情况下,又为什么要再攻我们已经证明不是软柿子的勃达关,多损失人马呢?”
听了李赛的乐观推论后,和李铮同样面色凝重的姜恪,却是摇了摇头,很是忧心的反对道“李屯长,我不认同你的想法,如果卡尔鲁克人是其他人领军,那么是有可能在吃了一个大亏后,安分守己,打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主意将军队屯驻在北山道口,安心平静的牵制龟兹军,再不会兴风作浪的,但我已经审问过被我们俘虏的图斯人,已经确认这一支卡尔鲁克军的主帅,正是现任卡尔鲁克叶护谋剌坚卢最器重,视之为接班人的长子谋剌都兰。”
听到这里,李铮很是意外的看了自己原本当作刀笔吏和普通谋士的司马姜恪一眼,很是诧异对方竟然如此心细,连自己没有想到去做的都去想了和做了,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才,李铮因为得到一个好帮手,而一直愁容满面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但语气仍然很是慎重的向姜恪问道“确认了吗?”
“我将几个图斯俘虏分开审问,然后将所有这些俘虏说得差不多的的情报全部挑选出来,我想这些应该是真正可信可用的情报,已经确认了对面领军的正是谋剌都兰。”姜恪对李铮十分肯定的保证。
一听姜恪竟然会无师自通的用二十一世纪审讯犯人的手法,来审讯那些图斯俘虏套取情报,李铮格外感到震惊,暗自叹服自己司马姜恪的心智和手段,同时也是认定了姜恪收集来情报的准确性,语气沉重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卡尔鲁克人就更不可能真正撤退了。”
“这是为何?”依然想不透彻的李赛问道。
姜恪和李铮对望一眼后,由姜恪对李赛解释道“李屯长,那卡尔鲁克部虽然先追随我大汉,后又投入十字军怀抱,外表看上去已经是文明人,但他们内里其实还是当初那个野蛮部落,卡尔鲁克人不像我们大汉或是其它文明国家那样有一套制度来确保权位的传承,希望得到德才兼备的明君统领,他们这些野蛮人选统领标准,就是有勇力还有军功,那谋剌都兰生得魁梧高拔,性格又凶蛮,经常带头冲锋陷阵,在勇力方面自然是不缺的,至于在军功方面,谋剌都兰追随他父亲南征北战快十年,立下的功勋也是极多,本来谋剌都兰已经可以坐稳继承人的宝座了,但可惜,谋剌都兰还有一个不安分的弟弟和比他更勇武更为战功彪炳的叔叔,卡尔鲁克人可是没有父传子和嫡长子继承的传统,所以谋剌都兰的弟弟谋剌斯兰和叔叔谋剌普卢时刻都是威胁着他的地位,谋剌都兰必须得有大军功,更不可能承受失败,哪怕是一点点的失败都不能有,因为那样的话会成为他的污点,让他在争夺继承人时失势。”
李赛终于是明白过味来,颇为震惊的说道“所以我们现在打败了谋剌都兰的军队,他不仅不会知难而退,而是会发动更大更狠的攻势,但是他为什么要退军呢?”
李铮望着已经消失在山道上望不到人影的卡尔鲁克军队,眼中一股惊心动魄的寒意开始凝聚,重重一哼道“他是想以退为进,他已经知道我们勃达关最薄弱点在那里了,正准备要攻击那里呢。”
李铮说完,就带着一头雾水的李赛和有些明悟的姜恪,来到勃达关的南面关墙,指着只是一片残垣废墟的南面关墙遗址,对李赛和姜恪说道“勃达关的北面关墙虽然残破,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只要不是被重型投石机攻击,就依然是一道屏障,但南面关墙不一样,本来我们的先辈在修建勃达关时就是为防备北面之敌的,所以将北面关墙修筑的极为高大牢固,而将南面关墙就修筑的差强人意了,再加上这些年,我们勃达关汉军因为没有军资军费,而不得不拆下南墙石块木材去修补北墙,让这南墙已经名存实亡,两位想一想,如果我们在北墙抗敌的时候,有一支敌军部队从南面来进攻,我们该如何抵挡呢?”
李赛和姜恪听了李铮的推想后,都露出惊容,李赛赶忙确认道“少主的意思是卡尔鲁克人,会派遣一支小部队绕小道到勃达关的后方,然后与正面进攻卡尔鲁克人的部队两面夹击,可能吗?卡尔鲁克人就不怕在过小道时被我们提早发现阻击埋伏吗?又或是过了小道绕行到勃达关南面后被腹背受敌?”
听了李赛的质疑后,李铮先是露出轻蔑一笑,而后面色突然变回肃然,沉声说道“这是我想到的卡尔鲁克人突然撤军的唯一理由,因为他们要以退为进,要掩人耳目,要迷惑我们,让我们掉以轻心,这样他们派出的偷袭部队过小道时才能安然,他们的确是办到了,即便我们已经察觉他们的奸计已经够早的了,但贯通勃达岭南北的小道从西到东有十几条,我们现在即便立即派出斥候,监测到卡尔鲁克人的偷袭部队是走那一条道的,也根本就没有时间将部队调过去阻击埋伏他们,而至于你说的让他们腹背受敌,也要有一支部队配合我们才能让他们腹背受敌啊,谁会配合我们,龟兹军吗?”
继承了原本李家唯一传人所有记忆的李铮,自然是明白自己的家族与掌控龟兹的苏家有大多矛盾的,也是知道当初苏章发动叛乱清除异己时,会放过李家一马的真正原因,除了因为对苏章的安西大都护位最具威胁的李铮曾祖李雄突然亡故外,李家能不被清洗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当时疏勒都督公孙晃和焉耆都督张巡,都与李家交好,以仍然名义上尊奉苏章为安西大都护的代价,保下了李家。
现在百年已过,当初的约定早已无从考据,而苏家对李家的恨却是并没有减去多少,因为苏家历代的家主都是认为当初要不是有李雄的插手和杜预的掣肘,他们苏家早就坐稳安西大都护之位了,杜家已经破灭,唯一的血脉还流落碎叶甘当汉奸,苏家就是想报复都报复不到,只有李家还存活在他的眼皮底下,现在的名义上安西大都护苏代一想到李家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出兵拔了这个眼中钉,但因为曾祖苏章的鲁莽兵变,已经认识到手刃自己人,会给自己和苏家带来多少名望损失的苏代,又不好撕破表面上与李家的脉脉温情,只是想出断绝应给勃达关守军的任何军资,让李家自生自灭这个办法。
李铮可以预料到现在有如此好的一个借他人之手除去李家的机会,苏家是一定不会援助,只会作壁上观的,所以李铮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苏家所领导的龟兹军考虑进他的战略中,他明白万事都得靠自己。
经历战火,性格越来越独立坚毅的李铮在思考片刻后,对李赛和姜恪两人下令道“关于卡尔鲁克人将绕道偷袭我们之事,暂时不得向全军透露任何消息,而后姜司马,你负责挑选出五十名资深斥候,务必要为我查探到偷袭敌军所走的山道,还有他们的武器装备和粮草补给等情况,而李赛你去剩下的乡勇中挑选出三百名最优秀的步跋子后裔,派出你最得力的手下去急训他们,挑出全军最优秀的军官去这三百人中,我要他们快速成为一直如臂指使谨遵军令的部队。”
第二十四章 识破与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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