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讨债(2)
    （第二更）
    “什么？”黄益吃了一惊，“是不是真的啊？不会是交通厅的人骗我们吧？”
    “当然是真的了，他们还给我看过几份公函，”李穆说，“都是省交通厅催市财政局赶紧把钱给我们。”他拿出几份公函的复印件给黄益看，这些当然都是陶锦标交给李穆的。“交通厅的人还告诉我，他们也正在为这件事情着急上火呢，我们收不到赔偿款，肯定不会搬走，我们不搬走，他们就没法子开始修路，这条高速公路是重点项目，不能按时完成，他们整个交通厅都要被批评。”
    “财政局的人真是太可恶了！”黄益明白了真相，顿时大怒，“那帮该死的蛀虫！豺狼当道啊！现在的社会真是黑暗！”不过他又劝李穆说，“虽然错不在交通厅，可是你可千万不能松口，没收到钱，我们绝对不走。我已经跟我们的工人都说好了，必要的时候就要打架！大家千万不要怕，打伤了人我们公司负责赔偿，被人打伤了除了赔偿以外治疗费用也是全包……当然千万不要打死人，也不要被人打死。小李你可千万不要被交通厅的哀求几句，就心软了。”
    “那个我当然不会了。”李穆说，“现在我们手里虽然有证据，可这些公函要是我们拿出去打官司什么的，交通厅的人交代不了。所以我和交通厅的领导商量好了，明天他们会派几个办事员来勘察线路。我们就组织几百个人去把他们包围起来，到时候会从他们的身上搜出这些公函。然后我们就拿着这些公函去问那些办事员，他们就会把真相说出来。我们要安排几个人，用手机拍视频，注意只能用手机啊，不能用专业的摄像机。然后我就让人把视频上网，要是财政局肯给钱，那当然好。要是他们不肯给钱，我们就带着职工去围堵市政府！”
    “交通厅的人这么怕死干什么啊！”黄益鄙视了一下陶锦标，“钱被人坑了还不敢理直气壮说出来。还是咱们工人阶级有力量。”虽然他是高级工程师，可是没弄到大学教授的头衔，所以一直酸溜溜的以工人阶级自居，不肯承认自己是知识分子。“不过小穆啊，去围堵市政府，会不会闹得太大了？市政府可是有武警看门的啊。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财政局不肯把钱给我们，那我们去围堵财政局算了吧。财政局好围，而且值班的不过是几个老头子。”
    “财政局也要围，我们分50个人过去好了。”李穆说，“要是人不够，就弄30个过去好了。”这种违法犯罪冲击国有机关的事情，李穆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肯参加，他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真的养猪场职工没多少人肯去，他就弄些工地的工人冒充，反正养猪场是李穆的，说谁是员工，谁就是员工。
    “那要是把市政府得罪得太狠了，或者事情闹得太大了，他们借口说要调查研究，继续拖着怎么办呢？”黄益问，“可不要弄巧成拙了啊。”
    “这么大一笔钱，不是有市长的首肯，财政局怎么敢自己把钱扣下来呢。”李穆说，“这一阵子我已经找了很多人了，后来终于打听到确实的消息，这钱是沈市长点头扣下来的。因为省城今年工程多，资金缺口很大，沈市长觉得我们好欺负呢，所以把我们的钱拿走去补贴别人了。我们要把钱拿回来，就是要闹事，把事情闹大，沈市长就不得不给钱了。”
    “哦！我这一阵子听说你得罪了沈市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黄益恍然大悟，“那我们就去围堵市政府吧，不过在围堵的时候可千万不要闹出事情来。到时候我们不要带年轻力壮得去，带多些老弱病残，警察一来就躺地上耍泼。最好再找一些孕妇，我看那些警察啊武警啊敢不敢对孕妇动手。”
    要是躺地上耍泼的话，李穆倒是认识一个专家，就是韩美华的那个当扒手的父亲，那真是专业的，凭着这一手，他霸占了公厕十几年呢，最后还用公厕换了几百万呢。现在他正在省城看守所里面服刑，要不要送点钱给他弄个保外就医什么的，把人办出来专业教躺地上耍泼？话说不办其实也没所谓，韩公田本来8月份就可以出来了，提早两个月弄个监外执行很容易。反正他那是劳动教养，又不是真的判刑。
    “这个提议好，我们这儿有多少老弱病残啊？”李穆问，“孕妇就算了，可不要真的把人家弄流产了。”
    “你们是要游行示威吗？”艾莉丝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我记得你们这儿和我们那儿一样，游行是要事先申请的吧？要是没申请就上街游行，警察驱赶你们的时候，不就是名正言顺了吗？还是要先去申请一下比较好。以前我在西班牙上学的时候，因为学费的时候，也去游行过。不过没被批准的游行我都不敢去，参加了的万一被抓住了，就是刑事罪行，要留案底的。以后申请学生贷款找工作什么的都会有麻烦。”
    听到这话，黄益和李穆一起笑了起来。黄益还说：“艾莉丝啊，你也太天真了。我们天朝这儿，你去申请游行，根本就不会得到批准的。而且要是你申请了游行，人家警察还做好了准备了呢。我们这儿要上街，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事先不通知，然后群情激奋之下忽然间就上街了。没有组织者，警察就不能抓人。”
    “那不是更加糟糕吗？没有组织者，万一变成暴乱怎么办？”艾莉丝对于天朝的统治艺术很不以为然，“除了法国人，谁会没事游行啊。都要上街了，那肯定是心里面有意见，不让别人游行，意见不就一直积着吗？有人组织的还好一些，没人组织的，大家乱走一通，不乱才怪。”
    “我怎么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李穆也不是很理解，不过现实就是这样，李穆又不是那种可以修改事实的猛人，“黄老师，你现在就去把我们养猪场的中层干部都叫过来开会，我把这事情说一说。”这事要组织起来，是瞒不过人的，“到时候不要把真相告诉他们，私底下也不要说。我们就说打听到明天可能会有交通厅的人来视察，准备强拆我们的养猪场。到时候大家做好准备，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要是发现了陌生人，大家就要团结一心，给他们看看群众的力量。”
    “开会好吗？还是一个一个叫进来分别说比较好呢？”黄益问。
    “还是开会吧，这事就是要把大家的情绪都调动出来。”李穆说，“开会比较容易调动情绪。去围堵市政府的事情，先不要说出来。等明天大家的情绪到了，再忽然提出。养猪场里面车子够不够啊？能不能一次过把工人都接到市区里面去？”总不能像是老张头那样，找几十辆摩托车去吧？太没组织没纪律了，还很危险，路上也容易被拦截。
    到时候就说开车的司机被人民群众挟持了……不，还是说开车的司机家里困难，就等着赔偿金给他父母治病孩子上学算了——这40亿赔偿金李穆当然不能独吞，除了20多亿要分给各级领导之外，养猪场的职工，根据工龄和职位，各有几万到几千的补贴。黄益能拿到800万，下面那些中层没那么多，但是也有十几万。
    “我们场里只有一辆大巴车，能坐50个人。去两百人的话，得运5、6趟。”黄益说。
    “我们只有一辆大巴车吗？原来不是两辆的？”李穆隐约记得自己似乎买了两辆二手大巴车，用来给养猪场的职工做通勤。因为养猪场太偏远，职工又多，需要搭车出来的职工很多。对了，李穆想起来了，他是买了公交公司的两辆旧公交汽车，虽然破是破了点，不过的确是两辆啊，还为了找两个有资格开公交车的a牌司机闹了好一会儿呢。
    “你买的那两辆破车，今天这辆坏，明天那辆坏，趴窝的时间比能开动的时间还多。后来没法子，只好把两辆车还好的零件装一起，才勉强能用。”说起这个黄益就非常不满，“我们养猪场又不是没钱，至于省这样的钱吗？反正现在只有一辆大巴了，一次只能坐50人。要是不够，那就把运猪的车洗洗干净用来装人好了。”
    “这个好！”李穆立即就决定下来，用运猪的车运人，一看就是临时行为，“我们有多少辆运猪的车啊？”运猪的车都是货车，长途运人当然是不行的，短途的没什么问题。农村很多人就是这样搭便车的。十几个人坐在货车的尾箱上，还能打牌呢。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军队运兵也是这样，当然现在军队有钱了，就用专业的运兵车了。
    “我们自己是5辆，两辆小的三辆大的。小的就是普通的运货车，大的有猪笼，得把猪笼先拆掉。”黄益说，“5辆车坐宽松一点，大约可以运300个人左右吧，再加上大巴车，那就是350个人，应该足够了。”
    “350个人啊？应该够了，不过我们能找到那么多人一起去市政府吗？”李穆问。
    第三百一十二章 讨债(3)
    （三更了……）
    当晚开完会以后，为了避免被当作幕后黑手，李穆就带着艾莉丝连夜出了麻袋山，连省城都不敢回，直接去了子乌。和艾莉丝尝试了几种新玩法之后，就去睡觉了。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拿起手机看了看，居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昨天晚上调成了静音，完事了之后忘记调回来了。一看有几个是黄益打来的，还有陶锦标打来的，杨局长打来的，甚至还有罗大秘打来的。最新的那一个，居然是王市长打来的。
    李穆下意识的就想回拨过去，不过想了想，现在他是罗大秘的人了，应该先打电话给罗大秘。“你搞个什么东西！”王市长的怒吼从电话上传来。你才搞什么东西呢，这是怎么回事啊？李穆不由的看了一眼手机，这分明是罗大秘的电话号码。
    “王市长？”李穆问，“那个……罗……”
    “罗大秘和我在一起！”王市长说，“你要钱就要钱，搞这么大做什么啊？我正在和罗大秘一起开会研究这件事，看到是你的电话，罗大秘就让我接听了！你到底搞什么东东啊！用得着出这样的手段吗？这事本来是你有理，沈市长不对，可是你闹出这样的事，那就是你不对了。我告诉你，出了事，谁都保不住你了！”
    这样的事？不过就是弄几百个人去市政府拉横幅而已，能算什么大事啊？再说你确定这是我干的吗？“王市长，误会，这是误会啊，我压根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李穆连忙辩解，“我昨天从平原市回来，直接就去了子乌老家，什么事情都没干啊！”
    “没干你个头，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情能瞒得了人吗？”王市长怒吼，“你在哪里？赶紧给我回省城来！要是这件事再发酵，整个市委市政府都饶不了你！除非你跑到国外去，否则的话我们肯定会让你付出代价！”那么就要逃到国外去吗？李穆正这么想的时候，王市长已经打消了他的念头。“如果你30分钟之内不出现在市政府，我就把你放到公安部通缉名单上，看你能不能偷渡出去！”
    说实在的，李穆还真的可以偷渡出去，只要一直开车到上海，那里有无数的船兼职做偷渡生意，恰好李穆就知道那么几个。塞上钱，上船，等几个月，就飘到美国了。不过现在应该不用出这一步吧？子乌和省城之间有高速公里，李穆这又是军车，上下高速不用排队。一踩油门，李穆闯了无数的红灯，飞速地开到了省城市政府……真是太爽了，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闯红灯呢。
    市政府门口的景象大大出乎李穆的预料，这里到处都是人，至少有上千，都围在市政府的门前，乌泱乌泱的一大片。周围几队武警特警，可是人数不够多，都没敢上前。养猪场的员工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难道是碰上了别的事情也有人来上街了？李穆都不记得上一辈子有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了！可是仔细一听，抗议的的确是“市政府无良！贪官当道！山平高速征地不给钱，强抢土地！”
    李穆吓了一大跳，连忙打电话给黄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啊？你从哪里找了这么多人过来？”怪不得王市长这么着急上火呢，这事要是闹出去，那可真是大新闻啊。可是现在这个时代，有可能不闹出去吗？李穆都已经看到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颇有不少在举着手机了。“我不是和你说了吗，随便走一走就行，看见警察就投降！你怎么弄得这么夸张啊？”
    其实按照李穆的意思，就是弄一百多人随便走一下就行，连横幅都不用打。只要事情备案了，马千竹有借口介入就行。甚至根本就不用上街，只要弄几个人去上访，或者去法院告状什么的，照样能达成这个目的。至于上街什么的，是陶锦标的意思啊。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看着这个残局，李穆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了。
    “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黄益叫苦说，“今天一大早，那些交通厅的办事员就来了，还是开着一辆打车来的们一路上狂按喇叭，就怕我们没发现。到了以后还主动来找场长办公室，还当着几十个人的面，大声说他们就是来勘察线路准备拆迁的。结果大家一听就全都围上去了，逼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几个人就说，他们交通厅给了财政局钱，但是我们养猪场老不迁走，交通厅的领导们都很着急，所以派他们来勘察路线。我们的人当然就说我们根本就没有拿到钱啊，他们就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的人包围着他们不让他们走……”
    “行了行了，”李穆听得不耐烦起来，这不是和昨天商量的结果一样吗，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啊？“后来怎么样呢？”李穆问，“事情怎么会弄得这么大啊？这么多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后来我们大家都义愤填膺，决定一起去问问市政府究竟是怎么回事，就一起来到市政府上访。”黄益说，“前一阵子你不是从龙口村那儿招了些人来我们养猪场种地吗？他们今天也来了，结果这些事情他们也听到了。那些村民越听越气愤，原来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地被征走了，可是征地补偿款却迟迟不到位。而且他们人比较分散，市政府对他们态度更差，现在他们那儿已经有很多地方都开始做基础工程了。农民原来都以为是交通厅的问题，又不知道该上那里去闹。现在知道是市政府扣了他们的钱，到市政府闹事他们就轻车熟路了，所以就回去龙口村，呼朋引伴一起去市政府闹事了。”
    “龙口村？”李穆问，“这儿似乎不止龙口村的人这么简单啊！”龙口村人口不少，可是要说能拉出这么多能战斗的来，李穆是不信的，就算龙口村出去打工的统统都会来，人也不够啊。再说龙口村的经济又不算很好，摩托车都没普及，这么多人显然不可能骑单车来。
    “后来龙口村的人把消息传了出去，龙眼村，龙额村，龙角村，龙舌村，龙牙村等等附近的村子都被征了地，也都没拿到赔偿款，就一起来了。我们当时还不知道这回事，拉着200多员工到市政府门口，一起去上访。这里的门卫拦住我们，劝我们说越级上访是解决不了问题什么的，态度还真不错……总之后来他们就让我们选出代表，去政府里面找信访室的主任谈。我们就商量着选谁好。”
    其实选谁当代表是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的，这时候不过是装模作样——选的人有秦双澜，就是李穆从狗口里面救下来那个，他会说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兵，老来无依无靠什么的。其他人也是一样，个个都有一肚子的悲惨故事，要么是家里有人生病等钱救命，要么是考上了大学没钱交学费，都很老土。黄益继续说：“正商量的时候，那一帮子龙口村和其他村的人都来了，一来就又打又骂的，还看门的武警都打走了。”
    “你就不会劝劝他们？”李穆说，“和他们说事情闹大了就更难拿钱还会触犯法律要坐牢什么的？再和他们说，要是得罪了市政府，以后农业补贴就很难要了。计划生育的二胎指标也会被克扣。”经过了在平原市的历练，现在李穆十分清楚，平原市的农民们看重的是什么，想来省城这儿的农民也差不多吧。
    “我劝了啊！可是他们都不听，还和我说，现在是和谐社会，只要大家一起上，谁也不承认自己是领头的，市政府这帮人不敢抓人的。我还现在说，他们乱哄哄的就闹了起来，又没人承认自己是领头的，我想找人说话都不知道该找谁。后来人越来越多，我看情势不妙，连忙把我们的员工拉到外围。正想走，迎面就被一队武警拦住了。我怕激化矛盾，又不敢越过去，只好先呆着。给你打电话，又打不通。”黄益继续说，“正急得团团转呢，哎，要是真打起来怎么办？那不全是我的错了。”
    “黄老师，你也不要自责了。”李穆安慰他说。要是黄益机灵一点儿，刚才直接让养猪场的员工们分散突围，那些武警肯定不会真的动手，员工们几乎都是省城人，分散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现在可不是指责黄益的时候。“你继续保持着队伍，选出熟悉附近地形的本地员工来，一个一个分散走。如果那些武警不阻拦，就这么慢慢走光。要是他们阻拦，你们就找人装中暑，要求去医院。”
    “好的，我明白了。”黄益终于有了主心骨出主意，顿时放下心来，“那你呢？”
    “我要进去市政府，”李穆叹了一口气说，“这事怎么善后，可是麻烦得很。”
    第三百一十三章 讨债(4)
    “那你千万小心啊！”黄益说，“都是我思虑不周啊，不应该让龙口村的人听到我们商量这事的。”黄益心中很是恐慌，他这种大学讲师，研究的又是农学，对着猪的时间比对着人多多了，何尝见过如此混乱，又没有任何先例的局面，哪一本书上都没教过应该怎么处理。所以黄益老半天都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李穆安慰黄益说。其实李穆自己一个心都没敢放，找个偏僻地方下了车，然后就往市政府后门摸了过去。市政府的后门在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巷子里面，没想到居然里面也有几十个农民在，李穆差点就被发现了，现在的农民真是越来越精了啊。没有法子，只好从侧门进去。
    市政府的侧门在正门不远处，不过被几棵树包围着，一般人都不知道。李穆偷偷摸摸的走了过去，一看居然有个农民坐在门口。再一看原来不是农民，是龙口村的村长，“哎呀李同志你也来了啊！”村长握着李穆的手说，“大伙儿听到李同志你的遭遇，都感同身受，一定要来市政府讨个公道。我身为村委会主任，要出面吧，不能知法犯法，不来吧，村民们的要求又很正当，所以只好跟着来，又躲在这里。”
    喂喂，什么叫做感同身受啊，不要说得你们来这里好像是给我助拳一样好不好。李穆连忙说：“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解决问题……”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龙口村大姓族长戴复古也鬼鬼祟祟的跑了过来，看见李穆很是高兴。
    “李老板你也来了啊，你帮我们修族谱，我们戴家还没感谢你呢。今天怎么也要让我们戴家给你出一份力！”他拉着李穆的手，高高举起，对着周围大声说：“李老板已经来了！李老板在这里！”
    周围的农民顿时欢声雷动，纷纷涌过来，有的说：“李老板来了就好了！”有的说：“李老板一定要带着我们把钱追回来啊！”有的说：“要不是李老板告诉我们，我们都不知道原来省里早就把钱拨下来了，是市里的混蛋把钱吞了！”有的说：“李老板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家十多亩地全给征收了，到现在一分钱没拿着。”
    这时候戴复古把李穆的手放下，对着人群说：“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可能这里还有人不知道李老板是谁，我告诉你们，李老板就是麻袋山养猪场的老板！麻袋山养猪场大家都知道的吧？占了一整座山头。我们每家每户可能被政府征了几分地，几亩地到几十亩不等，但是李老板呢，他被政府征了好几万亩的地，里面菜地几千亩，田地几千亩，树木几十万棵，还有猪舍，办公楼，宿舍和水电站等等。可以说，我们几个村子加起来，损失都没有李老板一家大！”
    这个当然是没有的，名义上李穆能得到40多亿的征地补偿款呢。就李穆所知，没有任何一个村子是接近这个数字的。在山南省内，这一条高速的总补偿款，似乎也不过是一两百亿。李穆一家就占了好大一部分。要知道这可是一条贯穿了整个山南省，要把山南省和平原省以及其他兄弟省份连接起来的重要通道。光是在山南省内部，就有好几百公里差不多上千呢。不过这事村民们当然不知道，就是有一点消息来源的戴复古，也只知道李穆这个养猪场赔偿金上亿而已。
    “刚才市政府那帮家伙，老是叫我们推举代表出来和他们谈，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市政府为了诱捕我们的积极分子才设下的圈套！”戴复古继续说，“所以我们不会选出代表。但是李老板不同，李老板的赔偿金额最大，我认为，他天然的就可以代表我们去和市政府谈判，只要价钱是一样的就行。李老板自己的田地最多，树最多，建筑面积最大，他不可能冒着自己吃亏的风险来让我们赔钱！我们大家就选李老板来做代表，替我们讨债，大家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阿？”
    于是农民们一起鼓掌，李穆就这么成为了农民代表，肩负着在场数千人，以及不在场的上万农民的期望，像是英雄一样，高举着双手走进了市政府……然后立即就被拖了上楼关在小黑屋里面。“喂！你们这事干什么啊！”李穆被绑在一张铁椅子上面，双手双脚都被手铐拷着，肚子上面还有一个钢圈，一扣上，李穆就彻底的动弹不得，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不过李穆根本没有反抗，只是在催促那些市政府的保安：“你们绑住我有个屁用，赶紧通知王市长和罗大秘啊！”
    那些保安却是理都不理，把李穆绑好以后就扔在小黑屋里不闻不问。李穆等了老半天，又渴又饿，这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人有三急，李穆就开始急了。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阵一阵，熬过去了就能够得到好一阵子的宁静。接着波涛越来越频繁……到李穆差不多忍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人进小黑屋来了。
    花了好一阵时间，李穆都没看清楚来的是谁。不过他一开口，李穆就听出来了。“李穆啊李穆，你为什么要干这样的事情呢！”王市长说着打开了房间的灯，他看上去比李穆好不了多少，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浑身都是烟味，“不就是40亿吗？你居然鼓动这么多的农民起来闹事！”
    “王市长你误会了！”李穆连忙叫屈，“这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啊！我和我们养猪场的场长打听过消息了。是交通厅那些办事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跑来我们养猪场说要勘探线路，结果被工人发现了，结果那些办事员一着急，就把真话说出来了，工人们群情激奋，抢了运猪车就跑了过来。我得到消息急忙来阻止，才发现那些农民也来了。”
    “你以为这鬼话能骗谁啊！”王市长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但是我早就打听过了，在平原市桃源乡，你也玩过这一手，鼓动农民冲击乡政府。那一次你赢了，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次又想故技重施吗？以为我们市政府和乡政府一样好欺负？乡政府只有联防队，我们市政府特警武警民兵一应俱全！”
    “王市长你真的误会了！”李穆说，“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要真是我鼓动的，我会自己来自投罗网吗？”
    “你不就是投靠了罗大秘，以为有了新靠山？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他真的兜得住？”王市长一脸沉痛的说，“你啊，毕竟还是太年轻。沈市长扣你的钱，大家都说他不对。可他是市长啊，你不过是一个商人。你怎么能反抗呢？你怎么能够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反抗呢？要不是我们这些做官的给你们环境，你们能赚钱吗？能赚这么多钱吗？”
    听到这话，李穆不由的怀念起国外来，不论在加拿大还是那个小岛国，一向都是商人们对着官员们怒吼，要不是我们纳税人给你纳税，你就给我喝西北风去吧！虽然李穆的确是靠着王市长赚了不少钱没错，但是被人这么当面指出来，就好像和尚被人骂了秃驴一样，顿时有些心浮气躁。“王市长，这事真的不能怪我……你们市政府欠了农民那么多的钱，就好像到处都是干草，只要有一点星星之火，就会发展成为不可收拾的大火。没有我这事做引子，难道他们就会吃了这个哑巴亏？那些农民被征走了土地，没有了生活来源，闹起来是迟早的事情！”
    “不怪你怪谁啊！现在你好自为之吧。”王市长说完就出去了。
    正当李穆以为自己要尿在裤子上的时候，小黑屋的们又打开了。这一次进来的是罗大秘，他的表情也非常的沉痛，仿佛死了亲戚一样……话说这次该不会是我要死了吧？李穆有些无聊的想。“罗大秘，这次真的真的不关我的事情。”李穆抢先说话。
    “也许吧，可是已经太晚了。”罗大秘说，“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宋书记那儿，本来我都快帮你说好了。可是就这么几天，你就是不能等吗？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好吧好吧，就算这事不是你主使的，你干嘛不好好的呆在平原市？你要是在平原市，王市长最多就说你幕后主使，哪里像现在，人家直接就说你煽动群众了。”
    原来是王市长想把屎盆子扣过来啊，真是难怪。李穆摇摇头说：“罗大秘，这事真的……”
    “现在不要推卸责任了。”罗大秘说，“已经没用了。刚才我们市委开会，宋书记叫了交通厅主管这条高速公路的陶锦标陶巡视员来，陶锦标已经说了，他昨天和你见过面，还去劝过你，钱是小事，虽然暂时到不了你手里，你也不要对政府有什么看法。你还回答他说，要是市政府再不把赔偿金交给你，那就会出大事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讨债(5)
    李穆听得目瞪口呆，怪不得一进市政府的门，就被人拿下了，原来是陶锦标这个坑爹货卖队友了！“他怎么能这么说呢！”李穆连忙抗议，“我昨天是和他见过面，是他对我说，市财政局扣着征地补偿款不放，结果征地工作开展不了，到时候如果高速公路不能按时完工，他们交通厅就要倒霉了。我还劝过他来着，这事又不是他的错，就算倒霉也不会怪到他头上。他还神神秘秘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我怀疑这些农民是他们交通厅鼓动起来的！”
    “我也这么觉得！”没想到罗大秘居然很赞同李穆的话，“今天一大早，交通厅的人到处乱跑，也不单止你们养猪场那儿，龙潭镇各个村子他们都派了人去。说是勘探线路，实际上也不知道干了什么，碰到人就和人说，他们交通厅早就把钱拿了出来，就是市政府财政局把钱扣了下来。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多村子的农民一起跑到市政府来了？要说没鬼，鬼才信呢。不过你也是运气不好，昨天你回省城来，今天就出事了。你说是巧合，巧合得也太过份了。”
    其实罗大秘自己寻思，这应该是交通厅和李穆勾结到了一起，至于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也用不着计较那么多了，反正都是一回事。交通厅想开工，李穆想拿钱，郎情妾意一拍即合。“可是交通厅他毕竟是省里的政府部门，勉强也算是上级，市委市政府难道还能把他们交通厅的人抓起来？再加上王市长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倒你的头上，一力主张要对你严惩，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这个……能不能，先把我放开啊？我想上厕所。”李穆憋得就快要爆炸了。
    “你先听我说完，这事可比上厕所什么的重要多了。”罗大秘摇了摇头，“刚才市委已经开过视频会议了，一致决定，你为了个人的私欲，煽动农民冲击政府，是极端错误的行为，必须受到追究。我帮你争取了好久，都和沈市长拍桌子了，才最终把你保了下来。”他拿出几份文件，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给李穆，“把这些文件签了吧。”
    李穆迅速的扫了一眼，虽然没头没尾的，可是他已经猜到这些是什么文件了。其中一份是李穆领取了那40多亿补偿金的文件，一份是李穆把那40亿补偿金委托给一个叫做城市投资的公司代管——这个公司是专门负责给市政府投资基建的马甲，大笔大笔的钱拿出去，从来都没看见过有什么回报的。就算万一哪一个项目有回报，那也是立即成立一个独立法人的子公司，变成市委市政府的三产，城市投资本身是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把钱委托给城市投资管理，李穆都能看见自己的钱变成哗哗的流水，迅速消失不见了。要是真的拿去做基建了，那也还不错，最怕就是通过工程分包什么的，这些钱都落到了王市长罗大秘等人的手中。想来也是，罗大秘是很缺钱，可是钱放在自己手里，不比放在李穆这儿更加保险？
    更加过分的是，还有另外几份文件，说明市政府财政局把其他几个村子的征地赔偿款也交了给李穆保管，而李穆则把这些钱全权交给城市投资负责。也就是说，李穆不但自己的40亿赔偿金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要帮着市政府，给龙潭镇下属十几个村好几亿土地赔偿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李穆当然不会签这些文件。他对着罗大秘说：“这个，似乎对我太不公平了吧？再说这40亿，也不单止是我的钱啊。”
    “交通厅那儿，我们市委市政府当然会和他们分账的。这个你不用操心。签名不签名，其实我们也没什么所谓，到时候用你的手按几个手印，也不过是两个保安的事情，到时候你还能上法院说自己没签过这个名？钱能赚回来，可是关系一但毁灭了，就再也修补不好了。这可不是王市长或者沈市长某个人某几个人对你有看法，这是整个市委市政府对你有看法，那40亿你是肯定拿不到手的，与其纠缠这个，还不如放下包袱，轻身上阵。你这么聪明，再赚40亿，我看有个十年八年的也就可以了……你自己先好好想想吧。”罗大秘说着就走了出去，“你要是肯签名了，就叫一声，门外会有人在。只要你签了这些文件，他们就会把你放出来。”
    好吧，这个就是不签名就不给去厕所吗？李穆在小黑屋里面呆了不知道多久，就在忍不住想要突破人类道德极限尿裤子的时候，门打开了。这一次进来的是杨局长，他什么都没说，给了李穆一个痰盂和一包纸巾，然后把大部分的锁解开，只留下一个手铐，这样李穆虽然还被拷在铁椅子上，却有了一定的行动自由。然后杨局长又出去了，等了十几分钟以后才再次进来。
    “你没事吧？”杨局长看了看几乎满了的痰盂，“小穆啊，我和你说，和政府作对，从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不管原来有多少身家，转眼间就能让你败落下来。别的不说，就算你拿了那40亿又能怎么样，税务局去查一查，就没有一大半了。还有公安、消防、工商，哪一个不能找你麻烦。”
    “其实这事情，起源就是这40亿太惹眼了吧？”李穆已经想清楚了，“就算没有发生农民的事情，你们也会想其他办法把钱吞掉的吧？”一个养猪场赔40亿，这么一大块肥肉，放在哪儿也会引人犯罪。李穆毕竟是太年轻啊，拿着这40亿，就等于是小孩子拿着金条在街上晃荡，小偷强盗拐子佬不一群一群的贴上来才怪。刚才市委开会，不是在讨论农民，而是在讨论这40亿应该怎么分吧？王市长是唱红脸的，罗大秘是唱白脸的。结果一看白得还不够，又换了更加白的杨局长上场。
    “这个……你也别多心，40亿对于个人来说很多，对于城市建设来说算什么啊。”杨局长说，“前几天我们市政府给旧区一小块改造了一次电网，就花了30多亿呢。就说我们规划局，一年的经费也要好几十亿。不过说实在的，你的心也太大了，40亿啊！王市长都没你拿得多！”杨局长估计，王市长辛辛苦苦干一年，最多也就是十亿八亿的，还得花出去一大部分，自己能留下1、2亿就不错了。何况还有离职审查这个大限，到时候为了填补漏洞，还要花一大笔。李穆这一杆子拿了40亿，还是合法的收入，也难怪别人会眼红。
    “这40亿又不是我自己就能拿的！”李穆叫屈说。
    “就算你分一半出去，20亿也太多了。”杨局长好为人师的毛病又发作了，忍不住指点李穆，“你那个养猪场，我也看过了，成本最多也就是7、8亿吧。而且你建好都还不够一年，一年的话你赚个百分之2、30的很正常，赚个4、50的，已经会惹人眼红了，可是你一家伙赚了差不多两倍，这谁能受得了啊，高利贷都没你这么好赚的。而且你收了钱，还不主动上供，王市长说要4亿，你就真的只给4亿，这怎么能行呢？要是你主动留下3、4亿当利润，其他的上供给王市长，他还舍得为了那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把你推给沈市长？”说着他又谈了口气，“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你还是赶紧的，把文件签了。要不然借着农民闹事这个由头，和谐大旗之下，有谁能救你？”
    难道这些农民是市政府找来的？李穆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是，这事爆了开来，沈市长可是很麻烦的。不过市政府底下有人纵容农民进城然后聚集，应该不会错的。特别是在里面能够获利的王市长，城市投资公司就是他管的。“也许会有人来救我呢。”李穆说。如果他没有被放鸽子的话。
    “怎么可能呢，这可是省城市委作出的集体决定，就算是省里，除非你请出来省长省委书记，就算是副省长，也不敢随便发话！”杨局长说，“我知道你认识省政协的王副主席，可这是没用的，自从……那件事情以后，王副主席可以说是什么发言权都没有，就等着退休了。他最多就是能帮你敲敲边鼓，处理的时候轻一些，但是他绝对不会帮你主动挑战市委的决议。”杨局长说，“他是副省级，我们宋书记也是副省级啊，而且我们宋书记还是省委常委呢。”
    “也许事情还会起变化呢。”李穆说。
    “你真是牛皮灯笼，怎么点都不亮！变化？还能有什么变化？你不会是指望外面那些农民吧？”杨局长说，“现在支援的武警已经到了，足足来了一个团！你以为那些农民真的会为你打生打死？人家不过是来要钱的罢了。到时候派人和他们说，钱已经给你了，你看那些农民翻脸不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