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纸张上是顾修抄写的孝经,顾修的字出奇的端正,虽说已经抄了有一寸厚的宣纸,可粗略看过每一张上,几乎连个顿笔的墨点都看不见。
“殿下的字写得真好,只可惜啊这么好的字只能抄这些毫无用处的宫规孝礼,实是蹉跎光阴。”韩墨初笑眯眯的将那些纸张墩齐,随即又将斜倒在一旁的小桌扶了起来:“您说,您若是不闯祸多好?”
顾修背对着韩墨初,一言不发。
待小方桌收拾完毕,韩墨初才又挪到顾修身后。韩墨初仗着身高优势,清清楚楚的瞧见了顾修背对自己试图隐藏之事,少年右手手背握拳处一片青紫,可见方才冲撞的力气之大。
若是韩墨初不躲,那这会儿韩墨初的鼻梁怕是早断了。
“啧啧,殿下此番可真是伤敌未果,自损在前啊。”韩墨初的眼前没有镜子,瞧不见他眼下这副模样十分欠打。
顾修不说话,只是将自己又挪回了方才抄书的小方桌前,提起手边的狼毫继续抄书,怎奈磕伤的右手握笔便会不自觉的发颤,只写了两三个字便遗下了一点巨大的墨迹。
顾修沉默着将那张已经抄了一半的宣纸扯到一旁,重新另起一张。
新的一张又写了两个字,受伤的右手基本上不受控制,又一次阴花了字迹,如此周而复始多次之后,韩墨初终于看不下去了,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顾修面前,将双手摊在了顾修的小桌面上:“殿下,要不臣替您抄?反正臣两只手都是好的。就是字丑了点。”
“不必。”顾修冷冷道。
“可殿下伤了右手,而今可怎么写字呢?”韩墨初佯装挠头,片刻后朝顾修莞尔一笑:“不如,臣教殿下左手行书如何?”
“你能双手行书?”顾修脸上惊喜的表情一闪而过,那点表情快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但韩墨初看见了。
“自然能。”韩墨初顺理成章的把自己挪到了顾修身边,用左手执起一旁的狼毫,娴熟流畅的在纸上写着顾修正方才抄写的内容。
那字迹行云流水,遒劲有力,丝毫看不出是左手所书。
最奇的是韩墨初从头到尾没有翻书一眼,便将顾修抄写的孝礼宫规写得一字不差。
顾修坐在一旁看了半晌,直到韩墨初写满一页,才下意识问了一句:“你都记下来了?”
“是啊,这有何难?”韩墨初朝顾修轻扬眉峰:“殿下抄了这许多遍,没记下来么?”
顾修愣了愣,还是如实回道:“嗯。”
“殿下,读书要走心,不用心自然记不住。不过这些罚抄于殿下而言毫无用处,殿下记不记得无所谓。”
说罢,韩墨初又将狼毫笔换到了右手,继续替顾修抄书,一盏茶的功夫韩墨初便这样慢条斯理的左右互换,仿佛只是单纯的为了炫技。
“你到底还教不教?”
小狼崽子终于急了。
“那殿下总要叫声师父吧?向人企问求学时可不该是这个态度。”韩墨初很会把握时机的得寸进尺了。
“不教便罢。”
顾修伸手试图夺下韩墨初手中的狼毫笔,谁料韩墨初将狼毫高高举起,笑眯眯的看向抓空了的顾修:“殿下,臣又没有说不教,不过教之前殿下要先将右手与臣看看,若是伤了筋骨,可要先传太医。”
“多此一举。”顾修边说边将脑袋侧到了一旁。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顺从的将受伤的右手递到了韩墨初面前。
韩墨初也不客气,拉过那瘀血连片的手掌便开始检查。
顾修是少年人,少年人筋骨柔软,那一击并未伤筋动骨,只是冲击力道太大导致皮肉挫伤,瘀血不散。
随着韩墨初摸骨的手劲加重,顾修的眉峰渐渐紧促。
“疼么?”韩墨初将那手背拖于唇间细细的吹了口凉气。
那一丝温润的凉风激得顾修一把将手抽了回去,呵斥道:“你是女人么?婆婆妈妈的。”
这一句老气横秋的话,引得韩墨初险些笑出声来,看着顾修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只能将笑憋回肚子里,正声言道:“臣下失礼了,请殿下恕罪。”
“你只说眼下用不用传御医,别的话不用回。”
“回殿下,您此番并未伤筋动骨,只是挫伤皮肉,只消用冰帕冷敷,不日即可消肿。”
“我这儿没有你说的东西。”
“啧啧,真是不巧,臣这里有。”韩墨初叹了口气,仿佛迫不得已一般的从怀着抽出一条轻软的白绢手帕,又将手帕叠成了合适的大小,拉过顾修的右手将瘀血处缠了两圈,语重心长道:“殿下,今后切记莫要再以重拳袭人,若是一击不中必遭反噬,您要知道过刚易折。便如今日一般。您要是真想让臣吃亏就要学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韩墨初话音未落,顾修的左拳便挥到了他面门跟前,依旧没有任何悬念的被他晃身躲了过去。
“殿下,臣说的不是现在。”韩墨初抬头,笑得温润非常:“您要偷袭也总要等臣把今日之事忘了吧?”
顾修沉着脸不说话,挪到小方桌前坐直了身子,尚且完好的左手执起狼毫。
韩墨初见状绕到顾修身后把住顾修握笔的小手,一笔一划的落在白纸上。
这便是韩墨初入宫后,陪着顾修做的第一件事。
第六章 捕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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