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王问话,乃是户部尚书之职。”顾修虚抬手臂,点了点人群中的户部尚书吴有思:“吴卿,给叔王回话。”
“是,陛下。”户部尚书吴有思迈步出列,恭敬道:“回宇诚亲王问话,我朝去岁各项政收相加,共计白银五千三百万两白银,稻米十四万三千一百二十石,绢,绸,桑,丝等共计三万四千一百二十五匹。”
吴有思的数字与户部所报的账目上是绝对一致的,毕竟这些财收的账目顾修与韩墨初都亲自审过了。他也没有必要说谎,充门面。
“那可有赤字?”宇诚亲王明显带着怒气追问道。
“回宇诚亲王,去岁至今年除先帝国丧一项有所糜费外。尚且盈余四百三十二万两白银。”
“陛下,既然政收之上还尚有盈余,何以要又是裁员又是减俸的。”宇诚亲王顾潮扬唇笑得讽刺:“不知道的,还当我大周到了大厦倾颓之日了呢。”
“叔王,此事朕于晓谕天下的明旨中已经言明。各宗亲之家俸禄减半,然今后亦可行商,务农,登科入仕,在朝任职,此举乃是兴我大周皇室后世一脉,让顾氏子孙皆可自食其力。还请叔王莫要见怪。”
“兴?”顾潮冷哼一声:“陛下说得好听,您可知这各宗亲年俸乃是建国之初太!祖皇帝钦定,先帝坐朝之时曾逢四年大旱亦不曾更改,如今时局安定,您倒是想起降俸来了。若不是为了时局艰难,难不成是为了给您那混惯了战场的母族养兵养马吗?”
顾潮一句话,立时触怒了同列朝堂之上的大将军云珏与定国公孟绍。这二人一个是生母的亲族,一个是嫡母的亲族,又都是国朝领兵作战的大将,顾潮说的话就好似他们两家蛊惑君王穷兵黩武,外戚篡权了一般。
还未等那二人说话,立在百官首位的韩墨初便向前一步,躬身朝上行礼:“陛下,微臣有一言想回奏宇诚亲王殿下。”
顾修偏视看了一眼,沉声道:“韩太傅请讲。”
“宇诚亲王殿下,微臣听您方才如此说,也有些疑问想当面向您讨教。”韩墨初手持象牙笏板,恭恭敬敬的朝人行了一礼。
这是顾潮第一次与韩墨初同列当朝,他仔仔细细的将这个年轻的一品大员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人生的相貌出众,仪表堂堂,一双笑眼深不可测,但举手投足又挑不出一点毛病。
不由得深喘了一口气,挺起胸脯道:“韩太傅请讲,本王洗耳恭听。”
“微臣想问,宇诚亲王可知太!祖皇帝建立大周是为天下黎民苍生谋福,还是为了顾氏宗亲一族谋福呢?”
“韩太傅何出此言?太!祖皇帝建国,自然是为了为天下黎民谋福了。昔年前朝□□,百姓苦不堪言,若无太!祖皇帝问鼎中原,此时天下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呢。”顾潮说着将双手抬了起来,朝东北方向做了个虚礼的动作。
“既然如此,那宇诚亲王与陛下争的是什么呢?既然是为了黎民苍生,那您又何必计较您手中的朝俸?”韩墨初笑收敛,郑重其辞道:“您只看今年政收略有盈余,便觉得降俸乃是多此一举。您可有想过如今顾家宗室皇亲共计八百一十二人,十年后数目即可过千。百年之后人数过万,若是到了那时所有的宗亲皇室依旧不能自食其力,只能靠国家俸禄将养,那将是怎样的局面。若是那时赶上饥馑之年,朝堂为养宗室再征重税,那这与前朝苛政有何分别!”
“韩墨初你放肆!”顾潮被韩墨初一席话怼得心肺生疼,指着人的手都跟着哆嗦起来:“这是我皇族家事,岂容你一个外臣在此多嘴!”
“叔王。”高台之上的顾修从龙椅上缓缓起身,双目散发着迫人的寒芒:“此处是含元殿,韩太傅身为国朝一品大员,他既然列站于此,便有他说话的地方。是您要在前朝议家事,朝中官员自然可以议论。”
顾潮哑然失声,刚想端起长辈的架子再度发难,只听得一旁一声亲热的呼唤:“皇叔,您消消气,一家子骨肉这是何必呢。”
一直立在一旁的顾攸终于开口了,他不顾满朝文武,走到顾潮身边为人摩挲前胸顺气。
“起开,这里是含元殿,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顾潮嫌恶的挥挥手将顾攸推到了一旁。
顾攸脸上也不着恼,反而朝上位的顾修行了一礼道:“陛下,臣听了方才韩太傅所言,甚觉有理。我大周将有万世基业,如今正是扎根基的时候。臣愿为宗亲们做个表率,自此不要朝俸,自食其力,为我大周江山效命。”
众人这一句话的惊讶程度几乎不亚于先帝此刻活着从内室走出来一样,这个自生下来就没正经过一日的皇族败类,此时此刻竟然如此深明大义。
虽说他放弃的那些朝俸连徐静柔名下那些产业收入的零头都算不上,但此时说来既给顾修这个为君的亲兄弟增了光,又打了那些来势汹汹的宗亲的脸。
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当然,话是昨日夜里韩墨初教他说的。
他知道他七弟顾修这个皇帝当的辛苦,便问韩墨初该如何让他也能分担一二。韩墨初便教了他这句话,让他在今日今时说出来,则可为顾修分忧了。
“你...顾攸...你...”宇诚亲王被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勉强稳了稳心神脚步道:“陛下,臣以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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