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毓诚盯着脚下的引线, 扶着头顶沉重的铁盔满脸期待的盯着身旁的韩墨初:“亚父亚父,现下能点火了么?”
“等着。”韩墨初隔着手套将手中的引线又捻了捻,紧接着便朝一旁的元宝勾勾手:“点香。”
元宝遵命,点了一只粗香递到了韩墨初手上。
引信迅速点燃,伏在地面如同一条迅猛的火蛇,一直扑到了雪人底下。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雪人的大肚子给炸得四分五裂,化成了大团大团的雪块从天而降, 由于爆燃的范围比三人预料之中的大,躲闪不及的父子三人直接被一大片腾空的碎雪击中。
“噗…咳咳咳…”爆炸产生的一刻,小毓诚正巧张着嘴,一块儿碎雪正巧掉进了他的嘴里。
本该负责保护他的父皇在雪块飞过来的一瞬间,第一反应竟然是越过他将他的亚父搂在怀里,又用披风挡了个严实,只把他一个让了出来。
等到他好不容易抖干净了脸上的雪, 发现他的父皇和亚父早就已经去一旁找那块飞得最远的碎雪了。
“毓诚过来。”韩墨初踩着一块雪块向小不点招了招手:“站在这里别动。”
“哦。”小毓诚点点头,扶着头顶的铁盔迈开小脚跑了过去。
“陛下, 你就站在燃心的位置。”韩墨初又招呼着让顾修也在固定的位置站好。
而他自己则拿了丈量用的软尺, 测量两只脚之间的距离, 以此来计算出这场爆炸的波及范围。
“四丈五尺二分。”韩墨初提着软尺,走到一旁捧笔墨的小太监跟前记下了这段数据。
这是父子三人做的一场炸!药实验,不止今日,从入冬开始类似这样的实验父子三人做了大大小小不下三四十场了。
每一场都要记录下炸!药的用量以及波及的范围。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在大冬天里这么折腾,起因是在这一年年初之时,原突厥境内接连发现了十几处矿藏丰富的地脉,有黄铜,有生铁,有煤炭,还有一大片专门产出松柏等硬木的密林。
想要尽快将这些矿藏挖掘出来收为己用,光靠当地征来的役夫和几场征战下来俘虏的战俘,还有那些从远海买来的奴隶根本不够。
于是韩墨初想起了在许多许多年前,易鶨先生曾经做过的一种威力极强的火药,名为炸!药。
这种炸!药比寻常火药威力强上十倍不止,是以硝土磷矿为基底,调和由煤渣中提炼出的浓油,封在密闭的瓷瓶里,再填上引火用的木屑和极长的引信,由人从最远处将其引燃,只需区区几石,便能轻而易举的炸山开隧破巨石。
这种□□方法,韩墨初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年,他六岁,苏澈七岁,也是寒冬腊月的时候。
某天,易鶨先生突然说要给他和苏澈做点好玩儿的。只见易鶨先生一通烧煤炼油的操作,最终给他们一人灌了一大堆带引信的小瓶子。
又把他们拉到山口,教他们点燃了瓶子往山下扔,听山涧里轰隆隆,轰隆隆的回声。
三个人高高兴兴的玩儿了大半天,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没过几天就是腊月初八,易鶨先生准备领着两个孩子下山去置办年货。
走到半山腰便遇到了正在山路上搬送巨石块的地方官兵。
官兵头目见了易鶨先生连忙一脸歉意的上前与人赔礼道歉,说是下山的路不知被什么贼人给炸塌了,易鶨先生想要什么年货只管写了单子,由地方官给送到山上去。
易鶨先生闻言,也没说话,只是笑嘻嘻的夹着两个孩子转身回去了。
从那以后韩墨初便记住了那些小瓶子的威力。
正巧,韩墨初那次前往罗刹偶遇易鶨先生时,易鶨先生果然在给他带回京中的箱子里放了这么一张制作炸!药的方子,并嘱咐他千万小心。
想来是知道他来日要开矿山必然用得上这些。
是日傍晚。
晚膳过后,小毓诚自行回宫做功课去了。
顾修在看奏折,韩墨初则依旧在研究这些日子记录下的实验数据。
这些数据里包括了炸!药的几种配方,用量,炸燃的威力及引信反应的时间,都做到万无一失了,才能将配方和方法交给军器监批量产出。
时间过了半晌,一本工部请批工程款项的折子映入了顾修眼帘。
有关这类银钱往来的折子顾修一向都是看了就头疼,从来不愿深究。
韩墨初反复教过他几次,他也依旧没那个耐心,能计较得了这里三五百两的得失。于是,他又将那本奏折推到了韩墨初面前:“子冉你帮朕批一道吧,你知道朕从来不爱看这些的。”
韩墨初接过奏疏匆匆翻了一眼,说道:“陛下,这折子是臣前阵子说的兴修含元殿之事,陛下不打算看看么?”
前些日子,韩墨初奏疏上奏要兴修宫中含元殿正殿,以及其他年久失修的宫殿。折子在六部走了个过场,君王也尚无明旨,工部尚书就已经拟好了拨款的折子了。
由此可见,韩太傅在前朝的话,是实实在在堪比圣旨的。
“子冉要修宫室,那修就是了,工部请款,户部调拨,眼下国库里银钱充裕,正是该兴土木的时候,只不过……”顾修顿了顿。
“只不过什么?”
“含元殿本就是前朝遗下的宫殿,朕觉得与其这样翻修,倒不如直接拆除重建,所用的花费也不会太多。如若不然,年年翻修的花费也不在少数。况且而今番邦异族入见也颇多,含元殿总不能太过陈旧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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