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两个多月，但是在陈烨这里，只觉得很久很久。
    在出事之前，几乎每天，陆泽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在陈烨身边，哪怕有时候看不到他的人，但是那种被凝视感让陈烨知道，这个人就在暗处看着他。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陆泽依旧沉睡着，陈烨长叹了一声，随后又是一声仿若自嘲般的笑。
    “好了，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明天就是真的把孩子给拿掉，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了。”不会再继续拖延下去。
    陈烨转身往门外走，他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的。
    那一刻心底冒出一种情绪，陈烨浑身都变得沉重起来，脚往前走动一步，都好像要花费他半身的力气。
    陈烨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他好像期待着，一种可怕的期待，希望陆泽能够马上醒来，请求他将孩子给留下来，看在他救了他一命的份上。
    确实，当初的车祸是陆泽救了他。
    只要陆泽醒来，陆泽稍微自私一点，用救命之恩来胁迫陈烨，陈烨也许会真的好好考虑把孩子给留着。
    抬手抓住了门把，房门缓缓拉开。
    他到底在做什么，难道自己怀孕几个月，也慢慢变得奇怪了吗？
    居然想要这个孩子。
    他的孩子，在他肚子里生长了几个月的孩子。
    陆泽，你真的不打算醒了？
    陈烨没有出声，在心底问出这句话。
    陈烨眼眶隐约有点红，他抬起脚往门外走，这一脚跨出去，一切就真的改变不了了。
    陈烨看向走廊外漆黑夜空，那片漆黑和浓稠，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就在陈烨嘴角似乎是自嘲的笑浮现出来时，身后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像是隔了许久，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熟悉的声音，陈烨再清楚不过。
    听错了吧，怎么可能真的醒了。
    大晚上，他有幻听了。
    “陈烨。”又是相同的一声低哑的呼喊，随后陈烨听到了一点窸窣声音，有人从身后的病床上坐了起来。
    而就是简单的起身坐的行为，都已经让陆泽额头青筋暴突起来。
    他渴求又感情浓烈的眼睛深深注视着陈烨，陈烨缓缓转身，猛地撞进陆泽的眼睛里，那里面是汹涌往外涌淌的深爱。
    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陈烨右手紧紧抓着门框。
    他一点点扬唇，对陆泽笑着问：“你醒了？”
    “嗯，我醒了。”
    陆泽看着陈烨的笑脸，却心口骤然一痛，陈烨明明在笑，可陆泽却只觉得对方的心非常难受。
    陆泽艰难从床上下来，手臂撑着墙壁，一点点痛苦又缓慢地朝着陈烨靠近，每走一步，就蚀骨钻心的痛，全身都在痛，骨骼在叫嚣着。
    陈烨就站在门边，看着陆泽摇晃着走过来。
    对方浑身都在细微颤抖，只是简短的几米距离，陆泽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陈烨的手被陆泽给抓住了。
    “因为我说如果你醒来，我就留下这个孩子，所以你才醒了？”
    陈烨并不是欣喜的，哪怕他还在笑着，可他的情绪，不是开心也不是高兴。
    他呵了一声，眼睛轻飘飘落在陆泽身上。
    其中的一些异常他察觉到了，最初的震惊和诧异过后，他敏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如果陆泽是真的刚刚醒来，他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从床上下来，还能自己走。
    已经躺了几个月，这不对劲。
    要么这一幕是自己的幻觉，陆泽还躺在床上，他在做梦，以为对方醒来了，要么就是陆泽或许早就醒来了，所以才能这样自己下床，自己走过来。
    那么真实，到底是哪个。
    “不是。”陆泽摇头。
    “不是？”陈烨笑。
    他忽然一个反手，也抓住了陆泽的手，两人甚至还十指紧扣。
    陆泽眸光里闪烁着惊喜，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僵住了。
    “陆泽，你什么时候醒的，今天之前的哪一天？”陈烨扣着陆泽的手，掌心里的温度是暖和的，这种暖和陈烨相信一个事，那就是这里不是他在做梦，陆泽在躺了两个多月后，真的醒过来了。
    然而这里的醒来，却是因为他隐瞒了很多事。
    “你又骗我？”
    “你骗了我多少次了？”
    陆泽没想到陈烨居然一瞬间就发现了他不是刚刚醒来，陆泽垂落了一下眼，缓缓抬起。
    “车祸后一周左右。”陆泽老实交代。
    陈烨松开手，推了陆泽一把，陆泽身体还处在脆弱中，被陈烨这么一推，只是轻轻一用力，陆泽就倒在了地上。
    “有摔到哪里吗？”陈烨话语是关心的，表情完全不是。
    那样子，似乎希望陆泽真的倒下去别醒来的样子。
    他眼眶红了，多日以来压抑和克制的情绪，像是在这里突然就得到了释放。
    “我刚开玩笑的，就算你醒过来，孩子我还是不会要。”
    “陆泽，你不要有妄想，这个孩子，和你一样，我讨厌他。”
    陈烨对着瘫坐在地上，此时想再起来，但是已经很难起来的陆泽冷蔑地说。
    转过身，陈烨喉头一酸，有那么一瞬，他都差点以为自己要哭出来。
    真是有病，自己有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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