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不知道在花丛后蹲了多久,何培霖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梁熙狼狈地抹干眼泪,捏紧手里的药盒,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外走着,路灯拉长了她纤细的身影,飘摇得如同风中的柳絮。
走到路口,她拿出手机想看一下时间,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
她不知道何培霖的执着会坚持几天,可是她现在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尤其经过昨晚。可是交了房租后她的银行卡里只剩下不到五千块,弟弟念大学的学费还有帮父亲上诉的律师费还没有着落,她没有能力再支付旅馆的费用。
她想了又想,犹豫再三,才舔着脸用公用电话打给傅希媛。
“傅老师,我想借您的地方住几天。”除此以外,她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傅希媛接到梁熙的求助电话后亲自开车过来,看见她站在路口的背光处踱来踱去,一脸茫然无措。
明明是夏天,摸她的手却是冰凉的,傅希媛吓了一跳:“小熙,发生什么事了?”
梁熙也不打算隐瞒,拉着她的手小声说:“何培霖在楼下,我回不去。”
傅希媛蹙起眉,这个小叔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她私心的觉得小熙和他这么不清不楚的拖着也不是办法,可是她也知道,要小熙再接受他……难度很高。
这种纠结三言两语说不清,街头巷尾也不是说事的地方,她把梁熙带到自己婚前住的公寓,很精致的二居室,一直请人打理着,所以能马上住人。
傅希媛先烧了壶水:“来,喝点温水暖胃,我去找一身衣服给你换上。”
“谢谢。”
等傅希媛进了房间,梁熙才悄悄拿出事后药,可她抠开锡纸的手一直在抖,尤其是看到左手上那只怎么也脱不掉的手镯时,一直被她埋藏在心里的情感无可抑制的奔涌出来。
027,720。
刻在上面的两组数字像是一道可以开启时光的密码,清晰了过去,又渐渐地被现实掩埋。
梁熙的手一松,打翻了水杯,药也掉到地上。
刚好落在傅希媛的脚边。
傅希媛的手臂挽着一套睡衣,疑惑地问:“小熙?”随即目光落在了掉在地上的药盒上,“这个……”
梁熙这才慌乱地捡起来,不一会儿又嘲笑自己欲盖弥彰,感慨地说:“我都忘了,现在的我其实吃不吃这个都无所谓。”
“培霖又逼你了?”傅希媛的声音不自觉拔高。
梁熙苦笑,慢慢地说:“就是没有才更可悲,是我自己犯贱。”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不过无所谓,反正已经不会再有孩子了。”
傅希媛一怔,随即把衣服丢在沙发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傻丫头,医生只是说你再要孩子会很艰难,并不是不能再怀孕,况且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你怕什么?”
“是吗?”梁熙低着头,只觉得筋疲力尽,语气很淡,“没有,也好。”
傅希媛想起先前得到的消息,轻柔地说:“培霖找了人去查你的事。”蓦地,自己的袖子被攥得紧紧的,她拍拍她的手背,“别担心,你住院的事我压下来了,刚巧他托的人我也认识,省了不少事儿。”
“傅老师,谢谢你,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傅希媛定定地望着她,“小熙,为什么不告诉培霖?要是他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
梁熙木着脸,不带感情地重复:“告诉他时光能倒流吗?孩子能回来吗?我爸爸能不坐牢吗?能抹去我做过小姐的事实吗?既然不能,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小熙,你还爱着培霖吧?因为你和我都知道他有多喜欢孩子,所以才不愿告诉他真相。”傅希媛一针见血地下结论,她还记得当初培霖向自己介绍小熙时说的那句,大嫂,这是我未来孩子的妈,您多提点提点。
闻言,梁熙心律不受控制的加快,只得狼狈地别开眼,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恨他都来不及了。”
就算是恨,也是爱极,才这样恨——
傅希媛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了然地说:“可你想过没有?他终究是会知道的,纸包不住火,你瞒不了他一辈子的。”她搂了搂梁熙的肩膀,眼神很柔软,“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有知道的权利,还有应该承担的责任。”
连她都无法想象,到时候知道一切的何培霖会是什么样子。
空气凝了起来。
梁熙的脸色白如纸,失声低喃:“他不是要结婚了?他会有别的孩子……”
“这个婚约是家里老爷子逼着定下的,培霖应承多半也是意气用事。”傅希媛叹气,“当初那样发疯,也是因为太爱你,小熙,既然你也忘不了他,那能不能……试着原谅他?”
“原谅?”几乎微不可闻的,梁熙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又怔忡着把自己的手抬起来,露出藏着的那几道疤痕,“傅老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不如你教教我该怎么原谅他?”
傅希媛浑身一僵。
看到她的表情,梁熙却忽然间笑了,转过身在包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傅老师,你看。”
傅希媛垂下眸,怔了怔,是本国内知名的财经杂志。
特别的是,封面人物是何培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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