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只是食了过量的凉性瓜果方会腹痛,真不会死的……”
这相伯先生脾胃着实虚弱啊。
“这腹中绞痛一阵胜过一阵,想来某定是又得了一件不治之症,切莫管某了,让某自生自灭吧……”
小童似被相伯先生语气中的绝望与灰黯给吓到了,他忙道:“先生,您切勿诅咒自己,您都死了这么多回都没有死成,这一次,您亦毋须太过担心啊……”
门外的陈白起:“……”这话相伯先生听了,估计他那颗玻璃心又该碎了。
果然,相伯先生此刻的声音已了无生趣了,他苦笑道:“某真是无用,竟然还这般死皮赖脸地活着,既拖累了你,还迟迟等不到明主……”
“先生啊,小童不是这个意思,您已服了药,只需再静待一会儿便好,您……”
眼见小童都快被相伯先生给折腾得哭了,陈白起这才笑着从门边踏入。
一看到陈白起来了,小童简直就跟见到救世主一样,他赶紧迎上去,使劲给陈白起挤眉弄眼递眼色,然后小声地抛下一句“请陈女郎定要帮我好好地劝劝先生”后,便撒脚丫子跑到后厨“沏茶”去了。
陈白起一抬眼,便见相伯先生于廊阶上铺了一张厚白毛绒垫子,他闭阖着双眼轻抿着嘴角,一身病恹恹有气无力慵懒斜躺其上,他长发如墨用一根发带微松束披于一身玄纹云袖深衣上,此间阳光明媚正好洒落廊阶边橼,他静谧于那处,那处便是一道引人入胜的绝美风景。
陈白起先于草堂之外朝他先行之一礼,然后方步上台阶,最后亦再坐于廊阶之上,她将手中提拎的菊花清酿放至一旁,再斜视着身旁不远的相伯先生。
想来他是真的很不舒服,他敛屏的双睫似脆弱的翎羽时不时随着身体的隐忍而颤抖着,面色透着一种虚弱的苍白,唇色透紫,鼻翼一张一翕着,连与她寒喧问话的心情都没有。
陈白起又坐近些,她道了一句“失礼了”,便将相伯先生的头捧起直接枕于自己的膝腿之上,不理相伯先生惊异张目,她神色平静温和,便摩挲着他腹中几大穴道,找准了位置便注入真气轻重交替地替他揉按。
托修炼“太素脉诀”之故,她现在对人体分布的各种穴道相应位置也算是了如指掌了,见他着实痛得紧,便替他按摩穴道减少些痛苦。
这一按,便似按中了相伯先生的哑穴,他蓦然浑身僵硬,面目呆滞,随着陈白起每指按一次,他便抑止不住地背脊缩蜷一下,跟生物过电一样,周身皮肤一阵麻麻酥酥地,感觉着实怪异又陌生地紧。
相伯先生墨瞳泛起一层水光,双唇却抿得更紧了,素白如玉质透明的肤色逐渐泛起一丝羞赧血色。
“可曾好些?”陈白起问道。
相伯先生耳根动了动,这才明白她是在给他按摩治疗腹痛之症,他松下一口气之余,又觉得自己太过拘束与放不开了,士人之性情常豁达率真,他们既守礼却又随性,是以转念间,他便收起先前紧张与不自在的情绪,细细地感受一下她的询问。
她的手指于他的肚脐之间打转,虽隔着布料触碰,却仍有一股不同寻常的热度钻入皮肤抵达腹内,他只觉腹中的绞痛与冰冷之感似正在渐渐散退。
不一会儿,相伯先生放松了双肩,他轻然地再度阖上了双眸,启唇道:“白起及笄后,倒是久不曾上山来了……”
第182章 谋士,话别离愁
陈白起:“……”这话她该理解成指责亦或者是陈述事实呢?
或许觉得舒坦了,方才一直对陈白起视若无睹的相伯先生也有了兴谈的力气,他微嘘起经光照扫拂虚幻的睫羽,旋眸余光懒睨着灿糜院,入秋来,树叶慢慢黄了,花草逐渐凋零,唯有院子里的菊花竞相开放,菊花姹紫嫣红、流光溢彩。
些许觉得花滟累目,相伯先生又闭上眼,此时檐廊下风和日丽,风铃清脆叮当,他一手轻轻搁于湿凉的额际,隽挺的鼻梁下,一双饱满而优美的唇型阖动:“及笄了,果然取的字叫白起啊……以后倒是可以这般光明正大的喊你了。”
陈白起亦难得浮生偷得半日闲来,她失笑道:“陈三也不曾让先生偷偷摸摸地喊啊。”
她倒是会跟他开玩笑了。
相伯先生并非一个严厉孤芳自赏之人,是以陈白起倒是觉得并不难接近,特别是那一次下山后,他待她到底与别人不同,他在她面前随性而恣意许多,就像许多的恶习与弊病都懒得掩饰,坦而率之。
当然,亦仅限于接近,想要更加深入的触及他的底线,却是不能够的。
“想来,某是否是除陈三,第一个知道这个字的人……比所有人都早啊。”相伯先生移开一丝缝隙,嘴畔含笑旖旎,似散尽的病态之气:“倒是更怀念那个时候。”
陈白起瞥了他一眼,笑了笑,眸底光线被切割得细碎而柔和。
“先生可知这白起二字何解?”
她突然有了兴趣与人分享一则关于自己的小秘密。
“白起白起……何解呢?”相伯先生眉心动了一下,似被她突然多了丝孩子气的语气感染,便顺着她的意,亦一副兴趣盎然地问道。
“我给先生讲一则小故事吧。”陈白起想起她曾经看过的南宋笔记小说集中记载,她以一种平和而幽雅的声线道:“传闻江南民陈氏女,年十七。素不知书。得病。临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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