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主公。”陈白起一揖而下。
孟尝君道:“这句谢倒比方才用心多了。”
陈白起闻言垂眸赧然一笑。
这如果没对比,这又怎么能体现你御下的本领在原基础上又炉火纯青了一些呢?
——
陈白起一路相送,从偏僻走到明处,黑色虽笼罩着远处的庭院,但檐下一排灯笼随风摇晃,月色朦胧间,树影婆娑,树下那之前消失的兵卫又重新布防严守在外,只是关押地少了一位最重要的“犯人”他们却恍然不知,毫无波澜。
陈白起顿下脚步,心中有了猜测,她问:“主公,方才你是如何出来的?”
孟尝君看着不远处把守冷面的宫卫,抚唇轻笑了一声,邪魅的淡紫眼眸似愉悦地半弯:“自然是尊敬的齐王为本公大开方便之门,容我与许久不见的姑母安静地叙叙旧。”
陈白起一听便懂了。
之前的事情,一半是孟尝君顺水推舟而为,一半则是事态失控而至。
只怕齐王早知孟尝君与如夫人之间真正的关系,他致力于各方打击跟摧毁孟尝君的意志,于是他便故意以
为如夫人贺寿,以此诱饵将孟尝君骗入宫中,再故意在关押的地方放松警戒,令他与痛恨以久的亲母深夜会面。
两人若能反目成仇,互相伤害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倘若不能,亦能从过往伤口上再洒些盐来刺激到孟尝君,这便是齐王的报复。
“主公,你真的能够不顾如夫人的生死?”陈白起忽然问道。
她已经能猜到如夫人这步棋子如果不能如齐王所希望的那般发挥出作用,那便意味着她的存在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其下场由此可见。
但今夜的孟尝君却如此失态,被她惹得心绪大乱,险些出手杀了她,只怕事后齐王得知定会颀然若狂,继尔留下她这枚有用的“棋子”,借此来制衡与牵绊孟尝君。
而到了现在,陈白起却有些搞不懂了,孟尝君先前所为到底是“真心”还是……为保全如夫人的一条命而“假为”。
孟尝君转过眼,风儿轻轻,他背对着光,眼中像泯灭的星子,墨黑虚空一片:“你说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主公,相依相伴(一)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恐怕连孟尝君自己的内心也是复杂难辨吧。
陈白起看向门边,问道:“主公打算如何进去?”
孟尝君转开了眼,勾起嘴角:“我如何出来,便如何进去。”
陈白起闻言笑了一下,朝他行礼:“那焕仙这便先回去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孟尝君颔首:“那你自己多小心些,最迟半月我们便不必如此避讳……”他的话还没讲完便忽然停下,只因他听见有一队人正朝他这方走来。
他眸变一瞬,便朝陈白起使了一个眼神,陈白起懂起,立即退身躲于廊柱后,再借着夜里树荫跟墙角夹缝的掩护,观察着这边。
她也奇怪,如此晚了,会是谁在等孟尝君?
那队人走近之后,姜斐那张略显文气而矜持的面容露了出来,他身后随了一队宫卫仗灯,他一停,他等便躬身退后而立,呈半圆迎光而射。
姜斐抬眸,朝着孟尝君这厢行了一礼。
“不知孟尝君如此晚了,何以在此处久久逗留,不回住所?”
孟尝君眯了眯眼,忽炙的光亮令他略微不适,但他却并无斥责,略微适应后,他方打量了姜斐一眼,似笑非笑道:“本公不过随意在此处逛逛,倒是公子斐既觉夜深了,又何故来到此处?”
孟尝君的反问并没有令姜斐感到讶异,他起身,十分贵族式地笑了一下。
他眉眼平和,如同谦谦君子一般,他道:“其实是斐心急了,明知夜里前往是叨扰,却仍旧任性为之,还请孟尝君见谅,其实斐是为了一件事而来。”
孟尝君早知公子斐这人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实则却有一副相反的铁硬心肠,所以他并不会被他的假相所欺瞒。
他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何事?”
姜斐双目真诚,面含微笑道:“还请孟尝君能割舍一位爱将。”
孟尝君闻言扬唇,上佻的眼尾像蝎尾勾,惹上几分不知明觉厉的阴郁:“爱将啊,本公身边倒是不缺,却不知公子斐欲要何人?”
姜斐倒是不惧孟尝君的不悦,他轻叹一声:“只怕孟尝君这是明知故问了。”
“哦……”孟尝君嘴角笑意加深,但眸光却愈发黯黑,似恍然地点头道:“你所讲……可是陈焕仙?”
姜斐向孟尝君下揖:“然也,还请孟尝君能割爱,斐定以厚礼而谢之。”
孟尝君一时沉默无语。
而姜斐则抬眸,盯着他。
他想,倘若孟尝君够聪明的话便会应肯,毕竟他如今自身都难保,又何苦拖着一位拥有奇才的下属一块儿陷在这泥潭中,如此既得罪了他,也是保不住陈焕仙的。
孟尝君寻思一会儿,张嘴……姜斐面含“成竹在胸”的笑,正待孟尝君应下,却听他一口拒绝道:“不行!”
姜斐表情一僵,紧接着,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孟尝君,语气沉了下去:“你可想清楚了?”
这下连尊称都省略了,可见姜斐对孟尝君不识时务的态度十分不满。
孟尝君抱臂,嘴角扬起的笑略有几分放荡不羁的风流,他眼尾有意朝身后的一处位置流转一下,然后道:“陈焕仙,她便如同我的半身,离了她,公子斐难不成想让本公只拖着半个身子游走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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