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郢衣接过,又扫了一眼洞中躺着的一众人,心底明白她的意思。
也不知这沙尘暴何时结束,这么多人被困在这里自然是需要大量的水跟食物供应,可她剩这些,自是顾不上所有人。
想着在她心目中自己到底是不同的,谢郢衣一下便神色好了许多。
他从不知自己原来是这样好哄的,基本上只要阿芮稍微对他特别一些,他便能什么都忘记。
稍晚些时候,昏迷的人陆陆续续都睡了过来,谢郢衣知道阿芮不喜欢在楚军面前露脸,便上前解释了一下情况,声称是发现他们晕倒在洞穴不远处,自己便帮忙将他们一一拖进洞穴的,至于其它人在混乱之中也不知走散到了哪里。
虽说这说法有瑕疵,但众人眼下也顾不得追究太多,因为不少人发现目前最紧要的是缺衣少食,连最重要的水都极度缺乏,只有部分人慌忙中从马背上取下了水袋挂在腰间。
眼看这一困就是两日,众人嘴唇都干脱了皮,目露焦躁,他们都围着精神不济的楚沧月忧心忡忡。
而这其间牙索受了伤,腿部被尖锐的石头划伤了一道大口子,又由于没有干净的水冲洗包扎,半夜竟发起了烧一直在哼哼吭吭。
楚沧月自醒来后,不假手他人,倒是亲自在照顾这个对他不怀善意的侄儿。
他检查了伤口,拿了剩余的干净水替他冲洗净了伤口处的沙子跟污秽,又替他上了随身携带的伤药包扎好……
这还是陈白起自他在蒲州醒来后
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先前他身边总是围满了人,他没有注意过她,而她在远离他,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条天堑。
她一直藏头遮脸从不与众人亲近,代言的总是谢郢衣,自是渐渐淹没于人中。
他并不对她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不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就是她想要的。
楚沧月虽然经谢郢衣医治一番暂时压制了殒命之毒,但脸上的衰老与银发却并没有恢复,但也没有更严重。
他依旧穿着那件厚重绸昵的黑金凤翎斗篷,勾勒出修长线条孤傲尊贵的身形,他低头动作时,一缕银发垂落蜿蜒于胸前,与先前所见他面上的肌肤不同,他手上的皮肤却是冷白如腻,宛如上好的羊脂,那是一双一看便知养尊处优的手。
她站在谢郢衣的身后,盯注着他良久。
第830章 主公,陌生(二)
察觉到一道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太长,楚沧月若有所感,顿了一下,朝那个方向瞥过一眼。
陈白起立即避开视线相交,侧身一步,让谢郢衣替她挡住。
从别人的角度看来,就是她太过腼腆内向,不擅与人打交道的样子。
同行的这段时日,这个小姑子从不与谢郢衣之外的人交流言谈,甚至连脸都吝于露出,除了一开始那一面的印象,便常常躲于谢郢衣身后不吭一言,因此楚军众人皆觉得此女性格只怕如那脆弱敏感的兔子触声惊惶,胆小怯弱。
“楚王,眼下水食珍贵,不知还会被困几日,还望谨慎。”谢郢衣为替陈白起打掩护,因此便多嘴劝了一言。
楚沧月拿了块湿帕子替牙索擦了擦发烫的额头,期间楚兵一众皆几番想上前代劳,皆被他拒下,见主公态度坚决,他们即便是看得挠心挠肺觉得那牙索何其有幸,却依旧僵直着身躯驻守在他四周不敢轻举妄动。
“孤知。”楚沧月顿了一下,搁下湿帕,起身缓步走向向谢郢衣,这还是谢郢衣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打量这个几乎在民众口中神化的君王。
他曾是世人口中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虽然眼下他因中了殒命而失了那张绝世容貌,但他却从他身上看到另一种让人更神魂俱震的神韵独特,清华高贵。
谢郢衣察觉到身后的人随着他的靠近向后避开了一些,便出声道:“楚王有事不妨直言。”
楚沧月停步,他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亦有一种令人觉得有如潮水沉溺的压力,哪怕他没有任何不善的举动与言辞。
这便是强楚的君王啊。
谢郢衣心底肃然起敬。
楚沧月客气道:“听闻谢先生擅歧黄之术,不知可否替小侄看看。”
谢郢衣闻言表情下意识冷然,自是满心不愿,他与牙索之间可是有仇在前,而他本身也非以德报怨之人。
于是,他向楚沧月拱了拱手,道“楚王这便是强人所难了。”
楚沧月被拒亦面色如常,只问:“何出此言?”
“我不救害我之人。”谢郢衣背脊直昂地淡淡道。
楚沧月思索着牙索与谢郢衣之间发生的事情,他静静地凝视他半晌,收回了气势,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接下来他讲话的口吻如同礼下相交友人一般令人易生好感。
“既是如此便不勉强,只是孤有一疑问相询,不知先生可否回答一二。”
见楚沧月竟不是一个以权谋私非得逼迫人之人,谢郢衣对他的感官倒是好了许多,因此没有多想,便应道:“楚王相问,自无不可答。”
楚沧月慢悠悠道:“若一人受皮肉之伤,浑身发烫,在下身上有子堇陀粉与清沸散,可否救治?”
谢郢衣顿时哑言。
这病情讲得不正是牙索?
而子堇陀粉是治外伤,普通的刮蹭割划伤都有效,可止血止腐肉,而清沸散则是治内热火疮之症,对发烧并非对症之药,是以楚沧月不敢轻易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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