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巫长庭稍松一口气道:“长庭知道了,定会办妥。”
“以防楚王醒来后派兵追捕,你另外准备几辆外形相比的犊车出城,一出城后各分东西,尽量跑远些。”
“喏。”
“姒姜会易容,我们入城的模样已被多人识得,若贴像追捕极易被发现,所以你再去准备一些衣物装备,一出城便我们便弃车,重新换一种身份。”
巫长庭颔首:“长庭会尽快将要用之物准备妥当。”
“至于别的事明日再说,时间不多了,巫大哥即刻便去办吧。”
巫长庭本该就这样听话转身就走,但他念及今夜发生的事情,有些话却还是没忍住:“长庭知道圣主身上有很多秘密,但圣主不该被这些事情缠住手脚,你该做的便是立即斩断一些不该有的牵扯,去寻找最后一份图符。”
陈白起知道他是真心在担心她,所以她这一次没有逃避,而是回应了他的问题。
“以往的我也如巫大哥这般想的。”她失笑道。
突然一阵电击传遍全身,她瞳仁一窒,攥紧拳头才勉强没有痛呼出声。
这是系统的惩罚,之前系统发布了一个警告,若她执意将陈焕仙的身份说出来,过多透露与系统有关的讯息惹人怀疑,便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最终由于陈孛并没有从中怀疑什么,所以她只被惩罚中级电击一个时辰。
她走前几步,将脸隐在瓦影之下,并没有让人看出异样。
“巫大哥,你知道一个门户、一个族群乃至一个国家,它们组成的都是人的单位,是什么让这些人能够这样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巫族百年不灭,靠的是什么,真的只是复仇的执念与强盛的欲望吗?”
他没有回答,他知道她也不需要他回答。
果然,陈白起不等他答,便又道:“若是有人用刑罚逼你出卖巫族你会妥协吗?”
“我不会。”
“没错,你不会,因为你性格坚毅,向来是宁死不屈。”
“若我再问你,如果是一个为利是图的商人呢,他们这种人向来没有什么立场跟原则,若是逼他们出卖国家,出卖家人,出卖至亲,他们会妥协吗?”
巫长庭觉得会,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随即又想……也或许不会,因为哪怕是为利是图的商人,为国家大义或许并非人人都可以成为舍身成仁的英雄,但若是至亲家人,为生命中重要的人而宁肯舍弃自己的性命的事例却并非少见。
毕竟人非牲畜。
他的神色变化陈白起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所以这便是人性,若人不愿正视内心,那便是泯灭人性。”
“你掌管刑堂,常常要求自己要公正,而一个真正的公正的人想要不偏私便需要一副铁石心肠,因此你看不起感情用事的人,因为你觉得那是一种软弱妥协的表现,但人非草木……”
“别太抗拒来自感情的软弱,因为它也会使人变得更加坚强。”
听完她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虽然巫长庭没有马上改变心态,但却也是一时感慨良多,若有所思。
于他绕了一大圈的弯,但最后一句才是陈白起真正打算告诉他的。
“我承认耽搁一日亦是有打算为陈孛事后谋划一番,陈孛与我……关系如父女,或许于你而言很难理解,但我却做不到弃他于不顾。”
她拉开门,手心早已汗湿,便顷身进了房。
巫长庭原先还在想她所头讲的那番大道义,但蓦然听她话题一转的最后一句,却是满脸怔然,怎么也没想通他们的关系怎么一下就成了父女?
他也是仔细瞧过陈孛的模样,五官不错,长得有些偏小,但绝非什么绝世俊男,他更不觉得陈孛哪里有一分像圣主的父亲模样。
想那双胞圣子本是遗腹子,在生下她们时,其母亦难产死了,所以圣子从出生以来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亲生父母。
但凭双位圣子那顶尖的容貌亦可窥寻其父母定也是不俗之姿。
可这陈孛却是样样不附的。
总不能圣主仰慕的父亲便是陈孛那样软趴趴的样子?
巫长庭想得太多脑袋都有些涨痛了。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当父便当父吧,她既亲口与他道明待这陈孛的态度,那便不会有其它的想法,他便当圣主一腔的孝女心思无处安放,这便拿这陈孛当了个替身孝顺。
他虽说给她管前管后,但也不好管她有特殊僻好想认个爹吧。
——
姒姜屈膝坐在瓦片上,他重新换了一身轻软的金菊黑丝袍,他听着底下陈白起与巫长庭两人说的话,见两人讲完后散了,他便倒头仰睡下着。
时下雨停了,天上冒出了隐约几颗星子,飘来的微润空气带着几分花香与泥土气息。
这时一团捏圆的纸球从底下的窗子扔掷到他的旁边,他乜了一眼,拿捏便如此精准的方向,不用猜也知道这东西是谁扔过来的了。
他本负气不想理会,但眼睛却总是不听使唤朝旁瞥去,最后,他终于对自己妥协了,伸手抓过来展开。
——气大伤身,若明日不美,那便再也施展不了美人计了哦。
姒姜嗤地一下,气笑了,但笑着笑着又不气了。
他想,哪怕再生气,他还是会这样一直守着她,谁也别想让她割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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